徐氏家族一直藏有先皇所發的敕命,他們憑借著特權成為當地最大的剝削者。
窯上除了徐氏之外,還下設百總、辦事人、帳房先生等,層層剝削和壓迫廣大窯工們。
窯工們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食宿集中在窯地上,沒有假期,除了紅、白喜喪事情和每年四月十日娘娘廟會外,都必須在窯上干活,吃糧由官庫提供高粱米。而童工生活更為淒慘,他們負擔著篩土、出窯等大量繁重工作,工資卻只有成人的一半。
這一切是制度上的問題,所以無法可管,不過皇上除了要他想辦法確保此批官瓷的安全之外,還要他暗中察訪壓榨工人的傳言是否屬實,若是,則預定廢除徐氏管理皇瓦窯的職責。
「雷大當家,您要暗訪的人是誰?」行至城郊,魯雙雙再也按捺不住的問了。
「你留下的六幅畫像中人之一,徐霆輝。」
「啊!原來是徐公子。」魯雙雙恍然大悟,「可是徐公子的住處,不是在城里北街的那棟大宅嗎?」
「徐氏真正的「家」在這里。」雷傲停止前進,翻身下馬之後,也將她抱了下來,然後放馬兒自個兒進入林子里吃草去。「走,我帶你去看看你口中風度翩翩、謙恭有禮、待人和善的徐公子。」話里頭有些許的嘲弄,魯雙雙听出來了。
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被他拉著走進一條土徑,拐了幾彎之後,便看到一棟大屋。
「這是……」
「徐家以何營生,你不會不曉得吧?」
「我當然知道。」這可是煤婆的基本課業,她怎麼可能會漏掉呢!
「我現在要來證明一個傳言是否屬實。」雷傲一語雙關,眼底有絲戲謔。
「什麼傳言?」
「我听說雙雙姑娘那張媒人嘴,可以把死的都說成活的,所以我來證實一下,傳言是真是假。」
魯雙雙錯愕的望著他。
而事實證明,傳言屬實!
她臉色蒼白,雙腳無力。方才暗中窺伺所看見的情景依然令她難以接受,那揮鞭的聲音、工人慘叫的聲音依然在她耳邊環繞。
雷傲扶著她,走進林子里尋馬,看見他的馬兒正在溪邊喝水,便讓她先坐在大石上。
「我沒想到徐公子竟是這樣的人!他在城里的模樣與在這里的他完全不一樣!那些孩子才多大,不僅做著苦工,還要遭受那等虐待……」這件事讓她開始省思,過去數年來自已所牽成的姻緣,是不是真如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美滿?又或者那些人,只是秉持著家丑不可外揚的想法在做表面功夫?
「也就是說,你不會反對我將徐公子從名單上除名吧?」
魯雙雙搖搖頭,「當然不。」
她的自得自傲,此時此刻變得很可笑。
猛地抬起頭迎上他專注的視線,這就是雷傲堅持帶她同行的目的嗎?
望著他,她默然了。
***
另一方面,在鴻圖鑣局已成僵化的兩人……
「二哥,你打算怎麼辦?」僵化程度較輕微的雷雅首先恢復正常,看著緊抓著林無雙庚帖的雷俊,她擔憂的蹙眉。
雷俊則瞪著手中的庚帖,不言不動。
「二哥!」雷雅大喊。她還沒看過這麼失神的二哥。
他突然起身,將庚帖放置在神桌案上才望向她,冷漠的問︰「什麼怎麼辦?」
雷雅立即上前將庚帖拿下來。這事兒不說清楚,八字庚帖萬萬不能放上去!
「無雙姊姊的事!你不對大哥說嗎?」
「你要我說什麼?」雷俊面無表情的回應。
褒帖在這里就代表她點頭答應這門親事,既然如此,他能說什麼?又有什麼資格說什麼?他們不過見過一次面,誰也沒說什麼!有的,不過是自以為是的感覺!
「二哥!這一點也不像你,以我對大哥的了解,他肯定只是隨意點中無雙姊姊的,如果你跟他說,他一定會成全你們的……」
「夠了,雅兒,不要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他不耐的低吼。
「是莫名其妙嗎?你能否認你和無雙姊姊之間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和她之間……什麼都沒有!」雷俊斷然道,然後轉身拂袖而去。
雷雅望著他的背影。她太了解二哥了,誰都不服的個性,唯有大哥能得到他的敬愛,既是大哥選上的人選,他就不可能開口,縱使那個人是他一見鐘情的人也一樣。
「可惡!」她喃喃低咒。
後天鑣隊便要出發,這種情形下讓二哥押鑣……
完了,以她對二哥的了解,他們這些人,包括她在內,肯定會被操得很慘!
不行,她跟鑣可是為了要游山玩水,而不是要「磨練」啊!她必須想個辦法才行。
焦急的在大廳踱步,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雷雅的大眼一亮。
她在煩惱什麼呀!二哥不說,她不會說嗎?
就這麼辦,等大哥回來就告訴他這件事!
第四章
「雙雙,你今兒個不是該拿鴻圖鑣局雷大當家的八字庚帖去雲繡坊嗎?」崔大娘疑惑的望著頭埋在早膳里發呆的魯雙雙。
昨兒個她回來的時候就發現這丫頭有點不對勁,可她也沒多問,心想應該沒什麼事,可沒想到過了一晚,這丫頭的癥狀更嚴重了。
「是啊!要到鴻圖鑣局拿庚帖,再送到雲繡坊去。」她有氣無力的說。
崔大娘見狀,眉頭聚攏,拉了張椅子坐到她身旁。
「發生什麼事了?」
魯雙雙懶懶的抬眼,「娘,七煞日接的生意是不是也帶煞啊?」
崔大娘揚眉。「怎麼?雷大當家的親事很難搞嗎?」七煞日接的生意就只有雷大當家這一樁,理所當然指的就是他嘍!
「他的親事是不難搞,反而還是我踫過最簡單的,你知道嗎?他連看都不看,在一堆畫軸里像抽簽似的抽了一幅畫像,然後就說︰「就她了。」娘,你的媒婆生涯里曾遇過這種人嗎?」
崔大娘也頗為訝異,她是沒遇過這麼隨意決定婚事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的問題是什麼?」
「娘啊!他的親事不難搞,難搞的是其他事,才兩天而已,他就差點讓我羞愧得想要結束媒婆生涯了,你說他難不難搞?」魯雙雙咳聲嘆氣的抱怨。
「怎麼會?」崔大娘震驚極了。
「唉,不提也罷,反正我現在只想盡快解決掉這個麻煩,好重振我瀕臨崩潰的信心。」深吸了一口氣。「走了。」
她雙掌握著桌面站起身,一副準備赴湯蹈火的模樣,在崔大娘失笑聲中走出家。
「下雪了……」屋外飄飄的細雪讓她一楞。「難怪總覺得今兒個特別冷。」咕噥著,她匆匆爬上小四駕的馬車,往鴻圖鑣局而去。
真希望今天能夠順利一點……
只可惜,兩刻鐘之後,她的希望似乎有破滅的跡象。
「呵呵,我想我沒听清楚雷大當家所說的話,你不會是說要……」
「今天我會跟你一起去雲繡坊。」他不在意的再重復一次。
「可……可是今兒個只是問名,雷大當家可以等到納吉再一起去……」
「我有事要和林姑娘談,走吧!」雷傲不容她拒絕,拿起準備好的八字庚帖遞給她,便抓著她的手肘往外走。
「等等、等等,你不可以……」
「我說可以就可以,你走不走?」他干脆停下來,雙手環胸的盯著她看。
為什麼看見她焦急煩惱的模樣他會覺得有趣呢?也許是因為看她這模樣總比看她一臉假笑舒服吧!
「呵呵,走,當然走,雷大當家想怎樣就怎樣。」魯雙雙只能繼續陪笑。
睨了她一眼,雷傲才又拉著她出門。
魯雙雙不自在的想要掙月兌他的手,卻被他回頭一瞪給嚇得不敢動彈,只能任由他拉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