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奏童話之心願 第13頁

他還是搖頭。

「喂,你的腳底都流血了耶。」她提醒他。

他看了一眼,這才恍然大悟地說︰「真的耶,都流血了。」

他要白痴啊,文舒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看他臉上的表情,似乎真不覺得她做的事太過分。

「家若。」

「唔?」他頭抬也不抬地應著她,眼神專注異常地審視自己的腳底板,似乎很努力的在找塊好地方讓她繼續行凶。

「我覺得這個方法沒效。」

「哦。」她終于要放棄了嗎?方家若松了一口氣,因為他不曉得自己的身體再這樣讓她玩下去,到時候真的醒了,腳會不會就此廢掉?

「我覺得你的靈魂跟你的肉身根本就不在一塊,所以就算受到針扎這樣的刺激也沒什麼反應。」

「文舒妳真英明。」她終于想放他一馬了。

「所以我決定換別的法子。」

「什麼?!」他心頭一驚。

「怎麼,你不願意?」

「怎麼會呢?」他強顏歡笑,其實心里正在滴血。雖然他的靈魂跟肉身分離,文舒對他的肉身再怎麼凌遲,他也不會有痛覺,但看她這麼糟蹋自己,他還是會很心痛。

「妳要怎麼做?」

「我覺得是你的態度有問題,所以才會一直沒清醒過來。」

「是嗎?」拜托,關大哥跟他一樣,人也昏迷著,莫非關大哥的態度也有問題?

「怎麼,你懷疑我?」文舒瞇著眼瞪他。

他趕緊搖頭擺手說︰「沒有啊,我哪有!」

「沒有最好。」

「那妳打算怎麼做?」

「我想拔掉你的氧氣罩,怎麼樣?」她還問他的意思,她是故意的,文舒臉上雖笑著,眼底卻有極其明顯的殘忍。

他不懂文舒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但是認識她這麼久了,他知道她是個本性不壞的女孩子,不過僅止于她快樂的時候。當她悲傷、痛苦時,她會想傷害別人,似乎看別人傷心難過,她內心世界的不平衡就會稍微得到紆解。

「好啊。」他大方的應允,臉上的表情沒有半點勉強。

她伸手就要拔掉他臉上的氧氣罩。

「小姐!」有人發出尖叫。「妳在干什麼?」一個護士沖了過來,手忙腳亂的幫他重新罩好呼吸器。

方家若趁那人正忙,趕緊拉著文舒就跑。她要是再楞在那里,能不被人以「殺人未遂」起訴嗎?

***

他們奔離了方家若的病房,可是天下之大,文舒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往哪里去。

方家若緊張兮兮地跟在她後頭,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她便會尋短。文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到現在還不敢開口問。怕自己若是真問了,會觸及到她最不願示人的痛,那麼她的情緒會更低落,思想也會更偏激,于是他靜靜的跟在文舒的後頭晃,直到深夜。

今天她沒去打工,更沒再去看她母親,這都讓方家若感到不可思議,因為母親一向是文舒的生活重心,她一天總會去看她好幾回,而工作則是她生命中第二重要的事物。她說過沒有工作、沒得賺錢,等于沒了生命的意義。而今,她卻什麼都不做,只是閑晃。

唉!方家若忍不住嘆氣擔心起來。

文舒就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對著天空發呆。其實她心里已經平靜許多,這都多虧家若一整天待在她身邊陪她。

要不是他極有耐心地陪著她,她早就做出更瘋狂的事了。

「走了。」她拍拍他的肩,要他醒醒,別發呆了。

他這才從冥想中驚醒,急急的跟上她的腳步,從後頭追上她問︰「要去哪里?」

深夜了,他怕她一個女孩子在街頭閑晃會被歹人盯上。

他對她的關心溢于言表。

文舒笑著回答,「回醫院,要不然我還能上哪去?」

她願意回醫院了!方家若又驚又喜,她的答案讓他松了一口氣。他提心吊膽了一整天,這下子終于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兩個人回到醫來到方文惠的病房門前,文舒回頭對方家若說︰「你可以先回去了。」

「今晚我陪妳。」

雖說文舒願意回醫院,但他不清楚讓她心里痛苦、難過的人還在不在。

她搖搖頭,「不用了,我有話跟我媽說,你在不方便。」

「哦。」他了解,但還是不放心。「那我就在外頭等妳。」她一有事,他便能馬上知道。

「隨便你。」她現在的心情很復雜,根本沒有多余的心力和他爭論。里頭,有她不願面對的人,是她再怎麼想逃都逃不開的事實,但她還是必須鼓起勇氣開門進去。

她把門把轉開,進到病房里。

方家若就在外頭守著,不一會兒,從病房里走出一個中年男子,他衣著考究,表情嚴肅,緊皺的眉頭像是心頭有千萬個結。

他走到長廊的盡頭,出了陽台,點起一根煙,不抽,就只是讓它燃著。

方家若隔著白茫茫的煙霧看著那名中年男子,愈看愈覺得那男人的五官竟與文舒有幾分相似。

他該不會是——

方家若急忙掉頭,看向方文惠的病房。

第七章

文舒與母親長談一夜。其實說是長談也不對,因為絕大部分是方文惠在說,文舒在听。

方文惠是鼓起好大的勇氣才開口道︰「今天妳爸爸陪了我一整天。」她以為文舒會很激動地問他來做什麼?

但她沒有,只是淡淡地點個頭應聲,「哦。」

文舒沒說她知道,更沒說她看到父母相擁的一幕。

她把她內心里的想法藏起來,沒說出的是,她看見他們抱在一起只覺得好惡心,更沒讓她知道,她一直不能諒解,為什麼她會對一個花心的男人如此死忠?

他愛她嗎?

她曾問過媽媽這個問題,她只是苦笑,說不上來他到底愛不愛她,而這樣的男人究竟還有什麼好留戀的?文舒一直不能理解。

所以這幾年來,她一直很努力的想獨當一面,想取代父親在母親心中的地位。以為只要自己能夠取代父親,那麼母親就可以不再依靠父親過活。

為此,她一直強迫自己長大,甚至不怕遭人白眼與辱罵;然而今天他們相擁的一幕卻徹底宣告她多年的想望還是空,她才明白不管她多麼努力,她的地位仍舊比不上父親。

母親深愛著那個不忠的男人,這對文舒而言無異是個沉痛的打擊。

「妳爸要我們搬回大宅住。」方文惠一直小心翼翼的觀察文舒的臉色,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一味的沉默。

她不懂女兒心里在想什麼,這讓她覺得難過。

「文舒。」

「唔?」

「妳怎麼說?」方文惠想知道女兒的想法。

文舒連看都不看母親一眼,只說了一句——

「妳開心就好,我無所謂。」

「我想搬回去。」

「哦。」文舒冷漠地點了個頭,表示她知道了。

「妳不問我為什麼?」

「隨便妳。」她說了,只要她高興就好,她才不想听原因,由她口中說出她愛那個男人的話,會讓她覺得不堪。

她不懂女人為什麼總是那麼傻,守著一份不屬于自己的感情與男人,以為那就是愛。

愛?

文舒幾乎要嗤之以鼻了。

在她眼中,「愛」這個字是與不忠、背叛畫上等號。愛上一個人就等著被他背叛,等著讓他傷害。這是她眼中的愛情與婚姻,是她從母親身上得到的經驗談,所以她從不奢望有個白馬王子來愛她,只希望有個有錢人來娶她,讓她早日月兌離貧困的生活。

她從沒打算要愛一個人,她只想利用男人,讓她跟母親可以過好一點的生活,但母親今天的態度好象一記當頭棒喝,狠狠的敲在她頭上,她痛醒了,終于明白母親是株菟絲花,終究得依附著父親才能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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