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很好,想不想出去遛遛。」李沅毓走到她的身旁問著。
「不想。」她看都沒看他一眼。
「可是——這對你的身體不好。」
「這與你無關。」她一慣的冷淡。
李沅毓沒吭聲,卻也沒有離去的跡象。
「事情打听得如何?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她只想早些逃出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快了。」他只簡單地回了這句話。
快了?這個回答也教他的心更抽緊。其實他早就安排好潛回海心寨的一切事宜,只不過不知怎地,他就是無法結束眼前狀況,毫不猶豫地把她送回海心寨里,不僅僅是因她臉上藏不住的悲戚,還有他一想起就會撕裂于心的依依之情。
他的心里是有賀蘭靜的!只是屬于公主的那個位置,他絕不容許由別人來取代,所以,他只好辜負賀蘭靜了。
既然決定如此,那他干脆就放手做下去,他硬起心腸,伸出了手,正準備把坐于炕上的賀蘭靜抱進竹椅——
「你要干什麼?放手——放手啦——」賀蘭靜使勁掙扎。
「我不會放手,你今天一定要到外面走走。」
「走什麼走——還不是你背著我走。」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背個半死不活的人回海心寨。」李沅毓的神情相當堅定。
「不要——不要——你放手——放手——」倔強的賀蘭靜拚命地用手槌打著俯的李沅毓。
「她叫你放手,你听見沒有——」赫然,有個低沉響亮的聲音在此時響起。
李沅毓和賀蘭靜同時噤了口、愣了一記,忙循著那出聲處看過去——
「二哥!」
「是你!」
兩人同時露著訝異的表情。
「原來——李夫人真的是你!」賀蘭智加重了「李夫人」三個字,面色鐵青地看著賀蘭靜。
「哥——你誤會了,我們——」賀蘭靜一急之下,舌頭打個大結了。
「我倒要听你怎麼對我交代。」賀蘭智怒不可遏地質問著李沅毓。
「阿靜,你有什麼委屈說出來,咱們一定會替你討個公道——」跟在賀蘭智後頭,還有三位海心寨的弟兄。
「哎喲——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啦——」賀蘭靜窘迫得面紅耳赤。
「這不是我們想的,而是親耳听聞、親眼所見。」賀蘭智的口氣是極端不諒解,「自從你留書出走,說要去刺殺慕容氏的那刻起,我們大家伙無不坐立難安,擔心你的安危,好不容易趁個機會,躲開了那些軍隊的耳目,我們就馬不停蹄地四處打探你的消息,沒想到——你竟然不回海心寨,反倒與他私訂終身,跑到這兒來逍遙過日,你可知道我們為你急得跟什麼似地——」
「是啊!阿靜,你就算要嫁給他,也得回寨里跟你二哥說一聲嘛!」
「我——我們沒有成親哪——」賀蘭靜急著解釋。
「什麼?!沒有成親?!那更成何體統!」賀蘭智這下子更是滿臉怒氣了,他倏地揪了李沅毓的衣服,咬牙切齒地迸出話來,「李沅毓——你太可惡——我們阿靜這輩子就毀在你手里了。」
「二哥——放手啦。」
「放手?!為了你這個胡涂蛋,二哥就算用綁的,也要把他綁回海心寨與你成親。」
「對——綁回去——」其他人附和著。
「賀蘭智——」賀蘭靜又羞又惱,為了停止眼前的一場鬧劇,她只得硬咬著牙挪動身體,然後向側一翻,整個人摔到炕下面去。
「靜!」
「阿靜!」
李沅毓與賀蘭智同時沖過去。
「這!這是怎麼回事?」賀蘭智滿臉震驚。
「她受了重傷,尤其是脊椎部分。」李沅毓抱起她,把她再放回炕上。
「阿靜——你真的去刺殺慕容氏?」
「是又如何?不自量力——」賀蘭靜的眼中有受傷的神情。
「是你救了她?」賀蘭智這下子才恍然大悟。
「為了便于照顧,我們才假裝成夫妻來此落腳,免得惹人閑言閑語。」李沅毓這才從頭到尾,向一旁的海心寨弟兄們一一解釋清楚。
「搞半天——是我們誤會你了,真是抱歉。」賀蘭智滿是歉意地說著。
「二哥——既然你們來了,那就不需要再麻煩人家李大哥了。」賀蘭靜鼓足勇氣,強忍傷心地看著李沅毓,說︰「你回宮去吧!芙影姊姊還在等你的消息呢!」
「這倒也是!這個把月來多虧你照料阿靜,這份恩情容我日後再報,明天一早,我就會帶阿靜回去了。」
「二當家——那阿靜的名節怎麼辦哪?」
「閉嘴——」賀蘭智沒半點主張,只無奈地看了賀蘭靜一眼後,逕自出了房門外。
☆☆☆
夜深人靜,靜謐的天地里,除了蛙鳴不斷外,還有院子里兩個人的低言低語。
「我知道,我的這個請求太強人所難,可是我看得出,只有你管得住阿靜,而阿靜她也最听你的。」賀蘭智兩手交握,若有所思。
李沅毓沒說話,只怔忡地望向遠方。
「我們海心寨恐怕這次在劫難逃,我不想阿靜跟著我們同歸于盡,如果你能帶她走,照顧她一輩子,我們海心寨所有弟兄都會感激你的。」
「這——」李沅毓有難以啟齒的苦衷。
「莫非——你有心上人?」
有呀!就是大唐公主李芙影哪!但,我不能說。
「沒有。」他回答賀蘭智的疑惑。
「那你的苦衷是什麼?是我們阿靜配不上你?」
「阿靜是個好姑娘,只是我怕我付不出她要的東西——」李沅毓痛苦的說著。
「是你沒有?還是不肯?」留下這意味深遠的問句,賀蘭智便獨自進屋去。
只剩黑幕下,一臉悵然的李沅毓。
次日清晨,天剛亮,他們就已收拾完畢,準備上路。
「告辭了——」背起了賀蘭靜的賀蘭智,以盡是遺憾的眼神看著李沅毓。
「我會盡早把公主配制的解藥送去——」李沅毓如是說著。
但,心碎了,拿什麼藥醫?賀蘭靜低著頭,不敢再多說一句。
沿路兩旁的綠竹林讓風逗得吱咯作響不停。
一步、二步……賀蘭靜感受著距離帶給她的椎心,她抬起頭,睜著那蓄滿淚的眼楮,看著那遠處愈來愈小的身影。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用她的生命來換得他的回心轉意!
賀蘭靜讓臉上的淚,滴在每一寸分別的土地里,連同她的心,遺落在她和李沅毓相對望的一線里,自此後,紅塵的兩端就有著這點相關聯的東西,紀念著賀蘭靜葬于李沅毓眼瞳里的一顆心……
「靜——」李沅毓再也不想受制于這等煎熬了。
賀蘭靜的傷懷、賀蘭靜的淚滴,以及那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在在都敲痛著李沅毓,突然間,什麼顧慮、什麼堅持,都抵不過那即將遠去的身影,李沅毓讓自己的感情給逼到了極處——
「靜——」他呼喚著她,飛奔而去。
「李大哥?!」賀蘭靜含著淚,又驚又喜。
「靜——等我,我一定會去找你。」
「李大哥。」賀蘭靜想,有此一句,于願足矣!
「靜——拿去,這玉佩你拿去。」不假思索地,李沅毓竟然解下那只傳家的玉佩,塞進賀蘭靜的小手里。
「這——這——」賀蘭靜無法置信,李沅毓竟把這訂情的信物交到她的手里。她無法置信地看著他。
李沅毓笑著點頭回應,交上了這塊玉佩,他有如釋重負的愉悅。
天哪!他真的點頭了,那表示……那表示……賀蘭靜在感動與欣慰的淚水中,帶著李沅毓的承諾,揮別了他的笑容。
「靜——等我——」他的聲音回響在山谷中。
第七章
等待像場病!不分晝夜、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