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一副喜孜孜的模樣,也不怕讓人笑掉大牙,但單可薇也不戳破她,任她沾沾自喜去,反正她績效獎金領得多,相對的潘芭杜的業績也就跟著水漲船高,即便她嗜錢的嘴臉每每讓自己想抓狂,不過單可薇已經學會忍耐這門功夫了。
單可薇美眸一瞟,「下回領口不用開這麼低,我沒那麼愛吃冰淇淋。」提醒她的春光外泄。
「老板,妳沒听說過嗎?女業務員的至理名言,衣領高低與業績高低成絕對反比。」派翠西亞不忘微彎身子,露出性感姿態。
「所以呢?如果我希望妳業績越高,干脆就把妳剝光了扔到門口嗎?」單可薇冷眸一瞅。
她表情一僵,趕緊起身,「哈,不用了,省省吧!有腦袋的女人是不靠美色的。」
雙眸略掃過帳上的數字,便往旁邊一擱,單可薇揚手將報紙一攤,頓時佔據了面前那張茛苕圓桌,「看過報紙沒?」
搖搖頭,像博浪鼓似的,「沒。」回得簡單扼要,派翠西亞癟癟嘴,「反正妳自己會看就好,干麼還要我看呢?上頭有印美金還是歐元嗎?」她小聲嘀咕著。
老板又不是不知道她愛錢,叫她看報紙還不如叫她看阿拉伯數字,至少還可以振奮一下她努力工作的情緒。
單可薇突然用繡扇指向她,「再說一次,我就把妳的舌頭給割了。」邊說邊配上森森冷笑。
她趕緊捂住嘴巴,猛地後退了數十步。
單可薇可是出了名的蛇蠍心腸,為達目的,什麼凶殘的手段都干得出來,何況只是割舌頭這等小事,派翠西亞再笨也還有那麼點先見之明,還是趕緊護住她的三寸不爛之舌先。
銳利的目光得意的掠過派翠西亞的臉,轉而低頭審視著報紙上的報導,忽地,單可薇右手里的繡扇激動的打上左手,發出一記響亮,「喏,生意上門了!」
「什麼生意?」好奇的她伸長脖子往那黑壓壓的報紙上左看看右瞅瞅。
單可薇扇柄定在正中央的一則報導,「旅美書畫家葉春泉辭世。」
「怎麼又死人啦!看來,維吉尼亞州的死人多到已經沒啥新鮮的了。」派翠西亞懶懶的回應。
她白眼一翻,「對,如果妳再繼續跟我扮蠢,下一個死人說不準就是妳。」狠話一放,便不再搭理派翠西亞。
誰不知道潘芭杜就愛跟死人打交道,而那位蒙主寵召的書畫家葉春泉不但藝術造詣甚高,作品價值不菲,更為人津津樂道的是,他還曾是個古董收藏大戶。
迸董市場上,琳瑯滿目的好東西都曾經或深或淺的與葉春泉扯上關系,盡避這些年來他不再熱中買賣,但單可薇仍然堅定的相信,就算搶不到葉春泉的古董,葉家大宅里的東西自然還是具有一定水平。
在她心中,葉春泉這三個字跟好東西是畫上等號的。
見老板翻臉了,派翠西亞抬手一比,趕緊為自己的嘴巴拉上拉煉。
單可薇眼楮往四周一掃,「單璽人呢?」
「不知道,好像去找老太爺了吧!」
這時,窗欞外正巧傳來女兒夸張的笑聲,單可薇幾個跨步,輕輕推開窗戶往下一探,法式庭園里,單璽拉著老太爺跟新婚的蘇菲雅,一張嘴巴興奮的說著話。
「你們知道嗎?學射擊真的很酷欸!手指扣下扳機,子彈從槍口加速射出,砰地一聲,正中靶心,連教練都夸我聰穎呢!」
射擊!扳機!子彈!靶心……一連串與血腥相關的字眼,讓單可薇的臉色從紅潤到蒼白,從蒼白到鐵青,她努力忍著,費了好大的勁兒才隱忍住怒火。
「小璽,單老板知道妳在學射擊嗎?」蘇菲雅蹙起眉心問。
「當然不知道,我沒告訴她呀!如果我跟她說了,媽咪一定會以『危險』當作理由,不讓我去學射擊,可是有爹地在,我不認為有什麼危險的,教練還是爹地親自幫我挑選的喔!只要我表現良好,馬特叔叔答應幫我說服爹地,送我一把個人專屬的手槍喔!炫吧--」單璽話中盡是洋洋得意。
「這樣不好吧?萬一老板知道了會火冒三丈的。」
單璽模擬著扣下扳機的動作,旋即又模仿西部牛仔電影里的角色,做出吹拂槍口的狂妄姿態。「放心,媽咪不會知道的,她以為我只是跟爹地出去兜風而已。」她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沾沾自喜著。
終于,單可薇的忍耐瀕臨極限,宛如檐上冰稜的嗓音尖銳的凌空而下,「是嗎?單璽,很不幸的,妳娘我已經知道了。」上半身橫擱在二樓的窗外,她森冷的目光往下鎖定這陽奉陰違的小單璽。
單璽猛然往上一瞧,當下心一涼,整個人驚嚇的跌坐在地上,原本驕傲的小臉頓時褪成蒼白。
「媽、媽咪……」她吶吶的喊了一聲。
「馬上給我上來!」話落,窗戶一攏,盛怒的臉孔隨即消失在窗欞旁。
完了,從剛剛她娘的表情看來,目前正處百分之百的盛怒狀態,這下怕是有十條命都不夠死了!
單璽突有一種烏雲罩頂的危機感,苦著一張臉,三步並作兩步的咚咚上樓去,等著接受卡拉波斯魔女的懲處。
一進門,還來不及開口討饒,單可薇已經搶先一把將話筒扔進她懷里,威風凜凜的威脅著,「打電話把妳的共犯找來,馬上!」
「喔……」她眼楮淌著兩泡淚,趕緊打電話求救去。
義大利亞奎拉美術館
準備工作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身為這次「東方明珠」策展人的關傳雍已經幾天幾夜沒能好好睡一覺了,自從他接下這工作開始,每天都在緊張忙碌中度過。
襯衫的袖子被隨性的高卷,露出結實的手臂,他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拉扯著頸項上的束縛,即便是身處在義大利這樣的國家,他仍感覺自己像是來到盛夏的東南亞,那麼的悶熱黏濕。
連續幾個夜里,他忙到幾乎是回到飯店便倒頭就睡,可每每又在睡夢中被驚醒,還伴隨著一身的濕濡,他想,是壓力吧!
「好,我知道了,美術館這邊也已經承諾,絕對會給予最大的協助,一切都會沒問題的,放心好了。」他堅定且扼要的口吻讓人充滿信心。
幣上電話,關傳雍的雙腳依然忙碌的四處穿梭,待每一個細節都仔細確認過後,他才轉而往籌備處的臨時辦公室走去。
忽地,一道略顯急躁的聲音響起,「雍,最後確認!」
他停下腳步,咧開笑容,手一揚,「請說。」
「展場左手邊的A區規劃給李小鏡,右邊B區是陳麗,C區是李楚毅,D區是--」
「Mrs.關葉。」他搶白接口。
「好,我知道了。」一抹身影迅速竄開。
嘆了一口氣,關傳雍站在這無人的廊道,忍不住痴笑起自己來了。
略顯暈黃的燈光,照射著走道上的他,那低垮的肩膀好像馱著千萬斤重的壓力,把肩線壓得出奇的低,可是,內心里,卻有一股高漲的情緒盈滿胸臆。
他伸手爬過頭發,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只要再一下下,這展覽就要趨近完美了,他的努力,他的希冀,將在義大利這里璀璨的展開。
把領帶塞進口袋,重新邁開的步伐,又是充滿生氣。
必傳雍,因家學淵源跨入了藝術的領域,接掌了母親的遺志,成為「觀點藝廊」的負責人,藝術在他手中被發揮得淋灕盡致。
還沒走進辦公室,里頭的娥蘇拉已經拉開門喊他,「雍,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