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從何而起,他莫名愛上了水晶燈,一頭栽入這永無停歇的追逐,搜括尋找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水晶燈,像潘芭杜的水晶燈也幾乎快讓他囊括一空了。
家里懸了一盞又一盞,就連辦公室都或懸或立的充斥著他的戰利品,如果說這是一個夢想,倒不如說他渴望浸婬在這昏黃色澤下的那股溫暖。
時間足足有近一個小時之久,他完全的沉溺其中。
喜歡,是難以言說的情緒,像是左沖右擊的靈魂終于鑿開了決口那般洶涌,截至目前為止,他也不懂為何女人吸引不了他的目光,唯獨這透徹璀璨的水晶燈有這本事,或許這澎湃的喜歡,正是在宣泄他未能獲得的兩性平衡的情緒。
陸希杰解嘲低笑。
斑聳入雲的林木包圍著的宏偉建築,為數眾多的窗欞紛紛透出燈光,把整棟建築物照耀得光明如畫,這就是夜晚的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一如往常的氣勢恢弘。
八歲的小單璽蹺腿坐在一堆急待整理的收購品里,兀自對著一盞水晶燈敲打哼唱。
「搭啦低打啦,搭啦低打啦……」童音天真爛漫,輕快得可愛,水晶鏗鏘作響,清脆得好听。
忽地,從一堆紙箱里,扎著凌亂馬尾、滿臉灰塵狼狽的派翠西亞掐高嗓音的斥喝,「小璽,你在做什麼?!那是下午才送來的史特勞斯高級水晶燈,你竟然、竟然把它當做玩具在敲打!」目光狠狠鎖定那雙造次的雙手。
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主子,也不想想潘芭杜里都是些什麼高級貨,隨便一件東西的價值可是遠遠凌駕她一年份的薪水,這小單璽竟然把它當玩具這麼敲敲打打的,一想到自己得像個清潔女工這樣勞累才能賺取微薄的薪水,她就忍不住大嘆老天爺沒長眼楮,讓這個小丫頭如此幸福,幸福到可以拿水晶燈當玩具蹂躪。
「唔,原來這是高級水晶燈啊!難怪聲音特別清脆動人。」單璽瞪大眼楮,煞有其事的對著水晶燈呢喃贊許。
「單、璽──」派翠西亞壓抑警告的低喝。
被了,真是夠了,這孩子為什麼非得這麼挑釁?
只見單璽小眉一挑,「派翠西亞,為什麼每回只要有新的收購貨物送抵,你就會特別暴躁呢?你瞧,人家蘇菲雅都還是一樣安靜呢!」汪汪大眼往一旁嫻靜的身影睞了去,伴隨著天真笑容。
遭到點名的蘇菲雅抬起頭,朝她怯怯的笑了一抹,然而一觸及派翠西亞的凶惡目光,她連忙匆匆回避,維持她一貫的靜默。
派翠西亞把怒火鎖定始作俑者,「單璽,你夠了喔,我警告你不要惹我生氣,哪邊涼快哪邊去,這水晶燈要是多了一個缺口,你等著挨揍。」
她拍拍胸口,「唔,真凶,一定是下午模魚被我媽咪抓包,然後又被扣薪水了對不對?」搖頭晃腦的賊笑,「咳,我說派翠西亞啊,你明知道我媽咪的鼻子很靈敏的,偏偏還躲在離宮打混吃點心,我只能說你真是笨……」
「單、璽──」被個小娃兒一言命中,派翠西亞真覺得面子掛不住。
忽地,一個低沉的聲音自大門口發出,「這是今天剛到的新貨嗎?」
唉踏入潘芭杜的陸希杰,一眼就鎖定單璽面前的水晶燈。
寶瓶狀的中空軸心,渾白六燭式的開展,琥珀色的垂綴史特勞斯流行燈珠流蘇,這盞燈軸不大,卻是難得一見的精致,宛如一朵未綻的花朵,曖昧的芬芳特別引人,比起他先前收購的水晶燈,眼前這盞更是手工精致得叫人贊嘆。
待看清楚來人身分,派翠西亞就仿佛看見白花花的鈔票打眼前飄過,她趕快換上笑臉諂媚的喚,「陸先生,天啊,你和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趕忙扯下凌亂馬尾,雙手胡亂的往布滿髒污的臉上一抹,她陪著笑的迎上前來,「我才在掛念著是不是要通知你過來看看新到的水晶燈,沒想到你就已經先來了。」派翠西亞笑容甜得幾乎可以掐出一碗蜜。
現在的她滿腦子都是如何搶得這筆業績,好彌補她下午被扣薪水的損失,當然最好陸先生這個大客戶可以慧眼獨具的愛上她,把缺錢的她徹底從潘芭杜解救出去,讓她名正言順的佔據這個優秀的男人,和他雄厚的身家。
「嘖,派翠西亞,你通常不是只跟鈔票才會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嗎?」鬼靈精怪的小單璽拉扯她的裙襬,一臉頑皮的問。
臉色瞬間由白翻紅的派翠西亞一把扯過她,「閉嘴,」捂住她的嘴巴恐嚇道︰「快去喚你老媽來,生意上門了,先說好喔,這筆業績得算我的,知道嗎?」說完不忘攻擊她的小臀一記。
小單璽好不容易掙扎著月兌了困。「知道了啦,守財奴。」朝派翠西亞扮了個鬼臉,趕在她發飆前,她一溜煙的消失了。
奔上了二樓主臥室,單璽大聲嚷嚷著,「媽咪、媽咪──那個水晶燈叔叔又來了,派翠西亞說這筆業績要算她的。」
推開房門,身穿BagdleyMischka黑色刺繡紗質平肩洋裝的單可薇端坐在梳妝台前的花絨平腳椅上,一手拿著繡扇,一手握著電話筒,面容慎重嚴肅的聆听著對方說話,單璽見狀連忙收住聲音,親昵乖巧的往母親身邊安靜坐下,用一雙充滿崇拜的眼楮默默的望著她。
黑紗洋裝襯得單可薇的肌膚更加雪白,平肩式的剪裁,完全展現她優雅的肩線、腴淨的頸項,鎖骨上的單顆珍珠熒熒發光,就連隨意盤整的發髻偶有幾綹發絲掙月兌散落,也都反而讓她顯得慵懶柔美。
美,真是美,不管是什麼時候看母親,單璽都覺得那是一種無從比擬形容的美貌,即便母親杏眼圓瞪的暴怒之際,她還是覺得那是生氣勃勃的美麗。
她挨著母親躺下,把頭枕在她腿上,嗅著叫她喜愛的香氣。
看著女兒的舉動,單可薇僅僅是用著繡扇輕輕點打了她的額頭,不可言語的情感流轉在這細微之處,母女倆相視而笑。
許久,單可薇滿意的朝話筒說︰「行,姑且不論金額多寡,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水晶燈我定會保留下來的。」
幣了電話,單璽好奇的問︰「是誰?剛剛是誰打電話給媽咪?」
隱隱約約听見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心思敏銳早慧的她按捺不住好奇的急切追問。
對她而言,只要是跟母親電話對談超過十五分鐘,這樣的男人就該列入密切觀察對象,因為她可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蹦出一個新爸爸。
「干麼?小丫頭,你想打听什麼?」知女莫若母。
「哪有,人家是關心媽咪啊!」
「關心?你這小丫頭片子還想蒙我,分明是幫忙當差打探的,說,你拿了你爹地多少錢?」單可薇憐愛的擰擰女兒的粉頰。
「才沒有呢!我好久沒見到爹地了。」
她倏地臉一沉,「也是,他心里從來就只有工作,哪有我們母女倆。」目光一黯,哀瞅著梳妝台前的那張相片,忍不住幽幽抱怨相片里那個叫人牽腸掛肚的可惡男人。
單璽連忙起身想要安慰點什麼,卻被敲門聲給打斷了。
叩叩──
「進來。」收斂心神,單可薇對著鏡子,一邊把散落的發絲抓整在耳後。
沉重的檀木大門被開啟,一臉傻氣的蘇菲雅恭敬的鞠躬,「單老板,湯先生來了。」
聞訊轉身,單璽眼楮一亮,「媽咪,是爹地!」小小的身子隨即一躍而起的從單可薇身邊離開,蹦跳的奔向站在門口的湯鎮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