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雷轟的打在他腦門上。搞錯了,真搞錯了!她不是清潔顧問公司派遣的新女佣,只是不小心跑來的路人甲。
武先生久久不吭一聲,靜默,讓蘇菲雅強烈的感覺到不安,只見他推推鼻粱上的眼鏡,目光凜凜的望著她,下一秒,失控大嚷,「你這該死的家伙——」
「你、你不要這麼凶嘛,」膽小的蘇菲雅嘴—癟,懦弱的說︰「有事好商量呀!我只是要拿回我們潘芭杜的東西,只要您願意把東西還來,我馬上就走,絕不會在這兒繼續礙眼的,我保證。」豎起手掌,她十分謹慎的誠信保證。
想走,沒那麼容易!這可是他等了半個多月才找到的新女佣,管她當初是什麼來意,想要回東西也好,誤打誤撞也好,總不能由著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眼下這丫頭若是跑了,他今天根本來不及找人頂替,別說連大老板今天還要來用晚餐呢!不行、不行,絕不能讓她走,好歹得撐過今天。
他板起鐵面無私的臉,「沒有什麼好商量的,那已經是我老板買下的東西了,怎麼可能再還給你們,這是你的疏忽,沒道理要我跟我老板來承擔,東西我是斷然不會還給你的。」
「可、可是……」當真不還呢!那可怎麼辦好呢?蘇菲雅急得滿臉發悵。
「別可是了,既然昨天我們簽過合約,你就是新來的女佣,想走,除非是老板親自開口要趕你走,如果你敢違約,我保證違約金絕對會讓你用一輩子來償還。」
「啥——」痴傻的連退了數步,蘇菲雅這才覺悟到,昨天她陰錯陽差簽下的名字,竟是如此的昂貴,昂貴到她現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完了,身陷囹圄,單老板知道了一定會氣得破口大罵。
「快點工作了,想要回傢俬的事情休要再提,再提醒你一點,絕對不要故意作怪讓老板辭退你,因為下場不是你我所可以想像的。」武先生姿態傲慢昂揚的旋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對了,老板說今天要準備一人份的中式晚餐,五菜一湯,記得在六點前完成晚餐,然後乖乖離開。」
「還要晚餐?!」命令宛若是平地一聲雷,轟得蘇菲雅飽受驚嚇的跌坐在地上。
死定了,她可是連荷包蛋都鮮少成功過,這下子要如何料理出五菜一湯的中式晚餐?她有預感,今晚就是她的死期了。
她倉皇急迫的撲向客廳的電話,急急忙忙的撥了潘芭杜的號碼,「派翠西亞,是我,我完了,嗚嗚……」
語焉不詳的把她的遭遇泣訴一遍,滿心期待派翠西亞會有什麼叫人安慰的建議,孰料,電話那端的派翠西亞沉吟許久,用冷漠得不能再冷漠的口吻反問︰「然後呢?你不想辦法解決,打電話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派翠西亞……」她果然是沒血沒淚的女人。
「我跟鍋鏟原本就不熟,你跟我哭訴也沒辦法,誰叫你自己蠢,賠了東西還簽下賣身契,總之,自己看著辦吧!」派翠西亞毫不遲疑的把電話掛了。
五菜一湯!她連荷包蛋都擺不平,怎麼有辦法生出五菜一湯的中式晚餐?真是要命的折磨。
白天大戰完這些昂貴的櫥櫃、家具、地板,小心翼翼的確認沒有任何疑似指紋的痕跡後,晚餐期限跟著逼近。
一不做二不休,蘇菲雅拿出壯士斷腕的決心,打算跟這些鍋碗瓢盆拚了。
抓起菜刀奮力揮舞,從冰箱挪移至砧板上的待宰物被剁得支離破碎,尸塊漫天飛舞,不時還伴隨幾聲慘叫,不過都是出自她口中。
開大火,鍋里油熱滾滾,將所謂的菜往鍋里一扔,劈哩咱啦的爆點駭得蘇菲雅驚叫連連,雙腳在廚房里手舞足蹈的狼狽四跳,一團混亂。
「嗚嗚……」她啜泣不止。
不消須臾,廚房已經宛若是二次世紀大戰後的滿目瘡痍,她沮喪的望著桌上的那所謂五菜一湯,把胸臆的氣嘆得一絲不剩。
全黑,五菜一湯的顏色有志一同的陷入膠著的墨黑,而電鍋里的飯,很不幸的米心仍處于堅毅不拔的狀態,她真不敢想像,當武先生口中的大老板回來後,會是怎樣的一個暴怒情況。
愧疚之余,她顫抖的寫下幾個字,留在餐桌上以示誠意——
對不起,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就在蘇菲雅滿懷歉意的把紙條壓在碗下時,車子早已駛入車庫停妥,說時遲那時快,唯一能夠離開這屋子的那扇門,已經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
她抬頭往牆上時鐘一看,「五點四十五分,不是還有十五分鐘嗎?怎麼會提早回來了?」她整個人頓時慌亂得像只無頭蒼蠅。
完了、完了,如果被大老板看到她在這里,這條小命鐵定不保,屆時別說榆木燈箱琉璃鏡要不回來,只怕她會因為這桌頂級黑色料理而丟了小命。
靈光一閃,「啊,桌下——」
起身匆匆關了屋里的燈火,蘇菲雅彎翹起,一古腦兒的鑽入桌底下,屏住呼吸小心等待時機月兌逃。
身體方鑽入桌下,門也正好開啟了,真是要命的一秒鐘,她膽戰心驚的听著腳步聲逐一踏過她賣力清掃過的地板,跳動的心髒劇烈得幾乎要爆裂。
捻亮燈,來人步履輕捷生風,就在她戒慎恐懼之際,連浩廷的心里橫生疑惑。
方才明明看見屋里有燈光,怎麼突然又滅了?生性無畏的連浩延踏步而來,目光銳利的梭巡著每一個角落,鼻子嗅了嗅,空氣的氛圍中夾雜了柴米油鹽的味道,他想起早上要小武跟女佣轉達準備晚餐的工作,只是……他說不出哪里怪。
踅來走去的在偌大的客廳里兜了一圈,他解開外套往沙發上一擱,轉而走向餐桌。
乍見桌上的五菜一湯,如鷹般銳利的雙眼陡然一沉,接著目光觸及那被壓在碗下的紙條,他一把抽了起來。
「對不起,我真的已經盡力了。」他用充滿充滿嘲諷口吻,鏗鏘的念誦著上頭的字,一股怒火打從心里生起,他凶狠狠的瞪著桌上的五菜一湯,揉爛手中的紙條,凌空擲去。
突然,他揚手一揮,瓷盤登時飛離桌面,鏗鏘的碎了一地。隱身在桌面下的蘇菲雅連忙捂住嘴巴,止住那幾乎月兌口而出的驚呼。
轉身,腳步旋風似的掃向客廳,須臾,他已經對著話筒彼端的人厲聲命令——
「听著,你馬上把新來的女佣給我開除,什麼五菜一湯,如果那都可以稱之為菜,人都可以大啖餿水,如果那碗液體是所謂的湯,那麼我們還要下水道干麼?喝光污水豈不大快人心!虧她還有臉給我留這種可笑的字條——對不起,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哼,如果她有能力把綠色的蔬菜煮成黑干,我希望她也有能耐把這些東西吞下去——」
嚴厲的話語字字句句都打在蘇菲雅的心坎上,餐桌下無處月兌逃的她听得害怕又難過,想到她惹毛了素未謀面的屋主,再想到拿不回來的傢俬,還有隨時可能會殺了她的單可薇,她不由得悲從中來,掩面嗚嗚的啜泣起來。
她真是笨,從以前就跟聰明離得很遠很遠,就是因為笨才會迷路遭搶又流落貧民窟,也才會被單雲弋撿了回去,留在潘芭杜當個迷糊的小女僕,她也希望自己聰明,可是,顯然聰明不是她的天賦。
她想念起過往,想念起曾經佔據她生命大部分的人,然而此刻她卻是如此孤單的面對這樣的恐懼。
心底的那根弦被觸動了,她的眼淚就是止不住的落個沒完,壓抑的哭聲逐漸加大,她卻無暇注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傷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