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可薇把吵鬧不休的矛頭指向歐夫人,「怎麼了?這麼聲勢浩大的陣仗,想夷平我們潘芭杜不成。發生什麼事了?這些人怎麼傷成這樣?」她手中的繡扇搖呀搖蚌沒完。
歐夫人嗓音掐高一應,「喔,總算來了,妳就是那個壞心的負責人?」她轉身開始叫囂,「瞧妳人模人樣,竟這麼壞心歹毒,我兒子這場車禍,有妳好賠的了。」
「壞心?我單可薇哪里壞心?蒙您關心,我的心髒還卜通卜通的鮮活跳著,既沒缺了角也沒破了洞,所以還沒壞呢!」眨巴著大眼,她笑容可掬的說。
「少廢話,單老板妳給我仔細瞧瞧,一場車禍我兒子傷成這樣,皮肉傷不說,光是骨頭就斷了三四根,還有我那未過門的媳婦兒,腳瘸眼瞎,還得破費我請個小丫頭瞻前顧後的跟著她,妳說這筆損失妳要怎麼跟我清算?」
「既然發生車禍,不在醫院好好休養,跑來潘芭杜做啥?啊,是不是想挑一張舒適又安全的家具,好讓妳兒子安心養病?快,我們潘芭杜什麼沒有,家具最多了,中式西式都任君挑選、包君滿意。」單可薇轉身嚷著員工,「快張羅兩輛游園車,看來歐夫人現在是想挑家具了,可別怠慢了貴客。」
「住口--我今天是來討公道的,誰要買妳的東西來著?妳這喪盡天良的女人、臭奸商,竟然賣那張邪門的四柱大床給我即將新婚的兒子,不但害得我兒子的婚禮辦不成,小兩口還全進了醫院,妳有沒有良心啊?這下連這媳婦兒都殘了瞎了,為了照顧她,我還得破費多聘請個女僕,天啊,我歐家哪有這等閑錢這樣揮霍,妳得給我一個交代才行!」
呵,她沒听錯吧,敢跟她單可薇要交代?交代是沒有啦,膠帶倒是不少,拿來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正好。
「此言差矣,無奸不商,這道理夫人妳應該比我熟知才對啊,況且買賣是妳情我願,怎麼可以出了事就一味的怪罪于我?再說,妳兒子是出車禍,又不是從床上摔下來,妳不去追究車子的安全,跑來牽拖我賣的家具,這未免說不過去吧?」她面露無辜狀,不忘端起桌上的Rosenthal瓷杯,啜一口早茶。
「不怪妳怪誰?我問妳,妳賣的家具是不是都是死人用過的玩意兒?」
「咦,我沒跟夫人或是令郎解說過這張床的來歷嗎?」她深思須臾,「那我現在說好了,傳說這紅木箔金四柱大床,是百年前的一位富商為了迎娶未婚妻,特別命木匠采仿古手工精心打造的,誰知呀,那個福薄的新娘竟然在新婚之夜舉槍自盡,當場頭殼開花腦漿四溢,鮮血淋灕呀!」
單可薇突然一個停頓,隨即暢懷的搖起手中的繡扇,「唔,原來新娘死在床上,自此陰魂不散的傳聞是真的呀!稀奇、稀奇,這故事太靈異了。」
「妳還說、妳還說,看,那張床根本就是個邪門的玩意兒,妳還拿出來兜售?就說妳賣的東西全是死人的玩意兒吧!」
「唔,我說夫人呀,妳怎麼會說這種傻不隆咚的話呢?我這潘芭杜明擺著就是二手古董家具,既然是古董,不就是要死越多人越好,也越值錢嘛,這才證明它是貨真價實的古董啊!歷經不少古人終成古董,不是死過人的家具,本姑娘還不想要呢!」她放肆而笑。
「妳真是可惡至極,我一樁喜事被妳的晦氣家具搞成這樣,妳不想著如何賠償,還拐彎酸我,妳什麼意思--」
「欸,夫人,妳這樣說又不對了,這家具不是我送上門的,是令郎跟他的新娘歡天喜地的親自上門來挑,家具本身保存良好,沒有缺腳斷柱,沒有白蟻蛀蝕,也沒有皮面刨傷刮痕,瞧那質材跟手工,堪稱是一等一的好貨色呢,怎麼現在倒怪罪我的家具來著了?我記得那天妳的準媳婦兒可是對它愛不釋手呢!」
「但是那是死人的東西,死人就是晦氣。」
歐夫人怎麼想怎麼氣惱,想他們歐家可是家財萬貫,要什麼有什麼,世上的東西只有不想買的,哪有他們買不起的,為什麼非要這二手貨,而且還是死過人的,她十分震怒。
「晦氣?我成天都在這兒吃喝拉撒睡,怎麼從來都不覺得晦氣?夫人,趕快帶著妳的兒子回家好好休養才是,令郎那麼龐大壯碩,當心一會兒拐杖斷了,後果不堪設想呀!」
聞言,潘芭杜一干工作人員紛紛掩嘴竊笑,就連負責看顧歐大威的三名大漢也禁不住噗哧忍笑。
「單老板,我只是要公道,妳干麼笑我兒子胖?」臉色乍青倏白,一听到寶貝兒子被人揶揄,歐夫人整個人氣得發抖。
「天地良心,妳哪只耳朵听見我說令郎胖了,我只是說他龐大壯碩,可沒說他胖喔!」單可薇露出那牲畜無害的模樣。
「妳妳……總之我要退貨,外頭那架紅木箔金四柱大床妳拿回去,然後把錢還我--」
「喔喔,我們這兒是貨物既出,概不退還,除非是買主死了,我才會再度回收。」
「住口!妳存心咒我兒子死就對了,我命令妳馬上把錢吐出來還我。」她激動咆哮。
「很抱歉,恕難從命,交易已成定局,要我吐出錢來,辦不到。」單可薇也把話挑明了說。
「妳這女人實在太陰險了,賣死人的東西給我,還敢這麼囂張,我要去控告妳,非叫妳傾家蕩產不可。」
她又是優雅的掩嘴輕笑,「告呀,我花錢請了律師,今年開春以來,他都還沒派上用場,現在正好,夫人快去控告我吧!」攏攏秀發,她十足的挑釁。
「好,我不但要告妳,這個帶衰大床和瞎眼的媳婦兒我也不要了,就留給妳當作紀念。」歐夫人殺氣騰騰的說。
「媽……」滿臉紗布的歐大威艱困的發出聲音,「倫家要琴薩當偶新娘……」
「別吵,媽作主,你老婆現在是瘸腿又瞎眼,我們歐家不可以要那種有殘缺的丫頭當媳婦兒,改明兒媽再幫你找一個比琴薩漂亮百倍的新娘子,乖喔!先上車去休息。」她吩咐三名大漢小心的把寶貝兒子攙離這戰場。
輪椅上的維琴薩低垂著頭,叫人看不出她是傷心還是怎麼的。「珊珊,推我出去吹吹風。」她喚著一旁的女僕。
「是,小姐。」一旁擰著雙眉的麻臉小女僕力芸珊,盡心的推著維琴薩遠離戰場。
「到擱擺那張床的地方去吧!」她輕聲說。
「嗯。」暫時遠離戰場,力芸珊嘀咕著,「夫人太沒良心了,怎麼可以把小姐撇下!」她精準的把輪椅停在床沿。
紅木箔金四柱大床就擱在主宮殿門口的一旁,維琴薩對一切不利于她的爭執恍若未聞,只是憐愛的踫觸著上頭的木紋雕刻。
瞎眼!呵,只有她自己明白是真是假,維琴薩按捺住滿心澎湃的愉悅。
她很喜歡這張床,一直以來,她就渴望能夠安穩的睡在屬于自己的床上,不必連夜晚都那麼辛苦的提心吊膽,打從第一眼見到這張四柱大床,她就告訴自己,是的,就是這張床,未來重獲自由的她將要安穩舒適的睡在這張木質沉香的床上。
听到歐夫人的決定,她一點也不難過,甚至有一種貓偷吃了魚似的竊喜,低垂著頭的時候,她幾乎是欣喜若狂的,因為一切都如她所計劃的那麼順利。
這廂,為了幫自己的新家挑選一張合適的床,聶齊桓特地來到維吉尼亞公路上名聞遐邇的潘芭杜家具收購會社,這里的家具雖然是二手貨,但是獨具特色,許多同業都對潘芭杜的東西贊不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