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雁柱 第12頁

她含怨的瞪著滿臉傷痕的冷春曉,他卻反倒嘻皮笑臉的,她索性把他當作端午彩粽,又是碘酒又是紅紫藥水,不是肌樂就是撒隆巴斯,順便再來卷紗布好讓他當木乃伊。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是我家,不是診所,不要受傷就來找我好不好?」每次看到他鼻青臉腫的,所有甜蜜的幻想都煙消雲散,真討厭。

「東港很多醫生都是在家開業,所以是住家也是診所。」

「那你就去那些醫生的家啊!」恭雪珊大聲強調那個家字。

「不想浪費掛號費。」

「但是你在浪費我家的私人醫療資源--」她差點把棉花棒塞進他的鼻孔。

「這是訓練。」

「省省吧,你自己慢慢訓練,我不想。」

「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了?」她抬眸問。

冷春曉不吭聲,就這麼看著她的眉,像蛾的須。

一切都來不及了,因為他已經開始習慣所有跟她有關的東西,包括她的床、她的書桌、她的氣味、她的生氣跟她的快樂,還有她叨念的聲音……

「這回又是跟誰打架了?」

「手下敗將不服氣,去ㄊㄨㄚˋ人來圍堵我。」

「冷春曉,你的仇家為什麼那麼多,簡直比我一天吃下的米飯還多欸。」

「願賭本來就該服輸,是他們雞腸鳥肚。」真有那麼多嗎?他不大在意。

「還有理由,拜托,光是這禮拜你自己說,你有哪一天不打架的?偏偏人老不服老,你自己說,你現在的敗率是不是比味全龍還慘欸,說你是東港小霸王,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恭雪珊,妳比我家的九官鳥還吵,妳的話怎麼會那麼多,簡直比我一個禮拜吃下的米飯還多。」冷春曉反唇相稽。

最近的確打架常輸,本來很悶,不過想到有她幫忙擦藥,他也就不那麼在意,反而還會竊喜。

「嫌我吵,那你回家去。」她使出絕招對付他。

丙然,他在看她一眼後,索性抓起被子翻倒在床上,「我要睡一下。」

「你又要睡,警告你喔,把你的臭腳丫跟髒襪子遠離我的床,不然我就……」

這人真怪,放著豪華的房子不住,就愛賴在他們家這破破爛爛的房子,每次她用叫他回家激他,他就說要睡覺,依她看,他根本是存心賴在她家的,下回一定跟他強行征收水電費還有藥品耗損費。

「我家菲佣回來了,所以我的襪子很干淨,怎樣,需要檢查嗎?」倒在床上的他說就說還抬起腳丫。

唉,真要睡,可這不代表恭雪珊的嘴巴就會跟著休息,「你還敢睡,明天地理考試準備了沒?上一次你把地中海搬到波蘭去了,還有你昨天數學考那什麼成績,三歲娃兒都比你厲害,鴨蛋欸,虧你吃得下去……」她依然劈哩啪啦的念個沒完。

不知怎的,每次只要一遇到冷春曉,恭雪珊的嘴巴就會不受控制,像個老媽子似的拚命的叨念他的事情,而且沒完沒了,有時候很想控制,可是不念他,她要做什麼,跟他一樣呼呼大睡嗎?不行,她會胡思亂想,想著要跟他親吻……

拉起被子,冷春曉干脆背過身不理睬她,隨她去念個高興。

經由認識恭雪珊,他總算明白,女人的確是天生愛嘮叨的動物,若不是怕她又嚇得一臉傻愣,好幾次他都很想吻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

算了,總之她愛念他就讓她念個高興,頂多當作是跳針的催眠曲听听就好了,不但勉強可以幫助睡眠,還可以讓她高興,何樂而不為?

況且,他也習慣了……

一個小時後冷春曉醒來,看見恭雪珊這好學生果然又坐在書桌前念書。她很愛念書,真的很愛,每天都在念,什麼書都念,桌子缺腳拿書墊著她一樣可以念,下雨天在屋里撐把小傘也在念,不像他住豪宅、用高級書桌,卻是越讀越輸。

「我先走了。」他起身就走。

「嗯。」她也沒理睬,反正他就是這樣,雖然兩人常常激辯拌嘴,但是他還是有些孤僻,仍然喜歡獨來獨往。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她悶悶的放下書本,整個人頓時呈現失去氣力似的委靡,開始托腮發起呆來。

不知打什麼時候開始,只要冷春曉一走,她就覺得提不起勁,心空空悶悶的,這到底是為什麼?甚至有時候,她還會眼巴巴的等著他來,雖然每一次他總是受傷,但是她就是會想念。這是為什麼?難道是愛……喔不!她把臉埋進書本里。

像現在,冷春曉走後的下一秒,她又開始等待、期待,直到深夜,實在是困極了,她正要放棄,樓下又傳來他的機車聲,不等他敲門,她趕緊下樓去。

冷春曉滿臉春風的挑眉走進來,肩上扛著一箱啤酒。

「這什麼?」她語氣有著興奮。

「台灣啤酒。」他徑自上樓去。

「我當然知道是台灣啤酒,國字我還認得。」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今晚的戰利品。」他把啤酒卸放在地板上。

「戰利品?!你不會又去打架吧?」她像個管家婆似的拉住他的上臂急切的問。

他擰了她的臉頰一把,「我像是吃飽撐著嗎?通常都是人家挑我,我又不是神經病,一天到晚找人打架。」

她拍去他可惡的手,「要不然這戰利品是怎麼回事?」

「賽車贏來的。」撕開紙箱抓出鋁罐,他扯開拉環,仰頭就是豪飲一大口。

「你是學生欸,怎麼可以喝酒?」

「誰規定學生只能喝鮮女乃?」冷春曉瞥她一眼,「賽車贏來的酒一定要喝完,要不然下回會摔車。」

「迷信……」嘴巴是這麼說,可是恭雪珊還是在意,心里嘀咕著,真的嗎?真的會摔車嗎?

「怎麼,妳不敢喝?」

「誰說不敢,你甭挑釁我,我自己會喝。」扯開拉環,她也狂飲起來,而且喝得比他還要賣力,因為她心里有個念頭一直催促著自己要喝。

然而喝了兩瓶,她就覺得頭昏腦脹,突然,她打個飽嗝,「呃……」傻傻的笑了起來。

「喂,妳不會是喝醉了吧?」他皺眉睨她一眼。

「胡說,我只是……只是撐了……」她揉揉肚子,「哇,比吃鹵肉飯還飽。」

聞言,冷春曉一陣心酸,拿下她手中的罐子,「覺得撐了就別喝啊!妳怎麼有時候比豬還笨?」

她作勢想要搶回來,「還我--多喝幾瓶,可以飽到明天。一

「上床睡覺,少唆。」他一把格開她的手。

下一秒,恭雪珊咚的把頭靠在他背上,這舉動嚇了他一跳,連忙喚她--

「欸,恭雪珊,妳還好吧?不會喝就說,干麼逞強,欸,醒來啊!」

許久,埋在他背上的她咕噥道︰「冷春曉,我命令你,酒還沒喝完之前,我不準你又去賽車,我不準,知道嗎?不準……」

他拉過她,她整個人趴在他懷里,口中叨念著許多的不準、不準……

「管家婆。」他拉起她,打算要把她抱上床。

「冷春曉,你听到沒有,不準……」

「听到了啦,我沒耳聾,妳該上床睡覺了妳。」他是好氣又好笑。

歪倒在他身上的她突然又抬起頭,眼楮充滿無辜的看著他。

「怎麼了?」

她吶吶的說︰「我不喜歡你打架,不喜歡。」她張手攀著他的肩,緊緊的攀著。

又來了,就是這種被需要的感覺,冷春曉深陷泥沼而無法自拔。

很多人都欣羨他的富裕家庭,羨慕他的父親是鮪魚大王,然而記憶中的父親總是重利輕別離,後來忙著周旋在三妻四妾中,父親從來不需要家人,只要女人,在父親的身上他感受不到親情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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