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丑小鴨 第10頁

方思詠斂斂神色,趕緊匆匆跑離現場,沒多久,張錯也跟著轉身離去。

「靠,阿錯是白痴嗎?只會站在一旁當啞巴,不會出面教訓教訓他那可惡的表妹。」邵恩新氣得大罵他的無情,「有這種朋友,我真是倒八輩子的楣了。」

馮拾翠無言凝睇,蹲,拾著那一地的碎片。她不懂,為什麼阿錯哥哥這回不幫她了?

「別哭,以後我保護你。」他豪氣萬千的拍胸保證,幫她拾著碎紙。

邵恩新嘴上還不住的咒罵張錯的無情與冷漠,他說什麼也沒想到,阿錯竟然看看就走,實在叫人失望。

棒年的春天,張錯到日本參加圍棋升段比賽,勝利理所當然。

遍來那天,天豐棋院前都是歡迎慶賀的人,他們都等待張錯帶來比賽的心得,或是關於日本圍棋界的丁點新聞。

馮拾翠矮小的身軀就躲在眾人之中,不住的跳躍、引領期盼著。

「你安靜一點,阿錯三不五時就會到日本一趟,這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干麼那麼興奮?」邵恩新的手壓在她的肩膀上,帶點不以為然。

「沒有啊!」她連忙收斂些。

馮拾翠仰頭看看他。從什麼時候開始,恩新與阿錯哥哥疏遠了?好像就是那次方思詠的刁難後。

門口駛來黑色的轎車,張錯從車上下來,大家莫不鼓掌歡迎他。

「大哥——」輪椅上的張士杰興奮的揮著手。

張錯提著行囊走下來,對著滿滿的人群一點欣喜的感受也沒有,他已經習慣了這一切,圍棋對他而言只是責任,甚或是尋求一種平靜的方式,而不是做為眾人喝采的工具。

然而這次不一樣,人群中,有個呆呆笨笨的傻丫頭正一上一下的跳躍著,他看見她了,雖然他外表保持著沉靜,心卻無端的發暖。

那天的晚餐前,天豐棋院難得的熱絡,大家紛紛纏著張錯聆听這一次的升段比賽的情形,還拚命探問他是否親見了哪位圍棋高手。

「恩新,你在干什麼,悶不吭聲的,以前你不都搶第一個跟我大哥對弈一盤的嗎?」張士杰不懂他為什麼閃得遠遠的。

「不了,跟拾翠對弈更好玩。」他冷冷的站在角落,把玩著自己棋匣中的黑白子。

以前他可以容忍阿錯的冷淡寡言,因為他以為那只是阿錯不擅言語的表達,但是自從他目睹阿錯看見拾翠被欺負卻冷眼走開後,他不再容忍阿錯這種不發一語的死樣子,甚至是討厭他這種冷漠的高傲。

「恩新,來一盤吧!」張錯主動走向他,在他面前跪坐下來。

邵恩新只是一逕瞅著他,嘴邊漾起嘲諷的笑,「怎麼,在棋賽中捉對廝殺後的勝利你還嘗不夠,還要我來墊底充數?幾段了?這一次你應該是五段了吧?」他笑得叫人發冷。

「恩新……」張士杰錯愕的看著他。

張錯雙手擱在大腿上,依舊是不發一語的看著他。

「邵恩新,怎麼,你怕輸了我表哥?」方思詠顯示著得意,「你早該怕了,反正你從來沒贏過。」

她的笑容刺眼得讓人作嘔,張士杰厭煩的瞪了她一眼,「思詠表姊,現在還是春天,用不著你扇風點火的添暖。」

「張士杰,你窩里反啊!吧麼幫外人罵我——」

不理睬旁人的言語,張錯逕自問︰「我先,還是你先?」取餅邵恩新面前的黑子,等著他的回答。

邵恩新看他臉上無所謂的模樣,越看越生氣,索性一腳踢翻了他面前桌子上的棋盤跟棋匣,上百顆的黑白棋嘩啦啦的散落一地。

他一把揪扯起張錯的衣領,逼他面對面,「我真討厭你那種視而不見的態度,如果可以,我真想狠狠揍你一頓,讓你的眼楮跟心都清醒過來。」

空氣中陷入了凝肅,方才還熱絡的氛圍,轉瞬間沉入海底,化作一攤死水。

馮拾翠愉快的奔來,「吃飯了,大家!」卻讓現場的怪異氣氛愣住了舌頭。

「光會喊吃飯,你是豬還是牛?成天想吃。」方思詠訓了她一句。

邵恩新把目光轉向她,「少故作清高,有種你就一天都別吃飯,方大小姐。」

他銳利的目光讓她氣短了幾分,「你——」拳頭擰得死緊。

「怎麼了?」馮拾翠吶吶的問。

「拾翠,我先回去了,明天再陪你下棋。」邵恩新轉身離去,走前還揉揉她的頭發,一派的寵溺狀。

「恩新——」張士杰徒勞無功的喊。

「怎麼了?」馮拾翠還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

「怎麼了、怎麼了!你是白痴還是傻子,只會問怎麼了,你自己沒眼楮不會看啊!」方思詠推開她,趾高氣揚的離開。

張錯不怒反笑著,蹲,悠閑的收著散落的棋,「恩新不下,那誰要跟我下這盤棋?」

「哥……」張士杰益發困惑。

他不懂恩新怎麼了,也不懂大哥為什麼不怒也不吭,總之就是兩個都怪啦!

棋院里一片的寧靜,誰都沒敢吭聲,也沒人有膽跟張錯來上一盤,只是面面相覷,你推我諉的。

半晌,馮拾翠那矮小的身影走近他,帶點猶豫,「阿錯哥哥……我可以跟你下一盤棋嗎?」

張錯抬眸看著她,「就你來吧!看看你有沒有進步些。」

她心虛得臉都紅了。

沒有,她沒有進步,看來她對圍棋真是一點天分也沒有,不管阿錯哥哥怎麼指導、恩新怎麼解說棋盤,她的程度還停留在粗淺的入門階段,一點長進都沒有。

她幫忙著收拾混亂,然後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不安的放下第一子。

張錯的棋法不同於以往,他松散的鋪陳著,讓她的白子可以準確的走著。

她感受到他引導的意味,好讓這盤棋的時間逐漸拉長。

她詫異的看著他的眼,他只是淡淡一說︰「專心。」聲音不大不小,就只讓她一人听見而已。

也許是經過方才的狂風掃境,而對弈的對象又是棋藝拙劣的馮拾翠,圍觀的人少了,大家一個一個的開溜,最終只剩下兩個對弈的人,還有張士杰。

黑子在棋盤上形成優美的雁形,翩翩飛舞在這方塊之上,馮拾翠的白子則如同孱弱的鶴鳥,透出一股困頓的哀淒美。

雖然苦撐,過不了多久,她仍是不敵黑雁的攻勢,頻頻退出這個空間,逐漸的萎小。

「我輸了。」

「你知道嗎?你錯過了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張錯抬起平和的面容說道。

「啥?」馮拾翠一臉的驚詫。

這怎麼可能,她的棋藝差到不能再差了,誰都知道她沒天分到了極點,能和阿錯哥哥對峙這麼久,已是一種奇跡,而且還是他刻意營造的奇跡,她萬不可能有反敗為勝的機會的。

「哥,你明說吧!我也看不懂。」張士杰問出她的疑惑。

「先去吃飯,晚了馮女乃女乃會擔心的,待會再說。」

因為邵恩新的沖突插曲,晚餐沒有預期中的熱鬧,甚至還有些悶,很多話就這麼不了了之。

馮拾翠原本想問問升段的事情,但是就連平常多言的張士杰都懶懶的,她更不好說話了,只得把所有的問題全都吞進肚子里。

「我先回去了,明天學校有考試。」說著,他便轉動輪椅離開。

餐桌邊只剩馮拾翠跟張錯兩人用餐,她不只一次的打量他,卻發現勝利歸來的他沒有她想像中的快樂。

他冷不防的抬頭,將她的打量逮個正著,「怎麼,我臉上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有。」她心虛的低下頭去。

他擱下碗筷,「吃飽沒?吃飽了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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