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丑小鴨 第25頁

張錯端起酒杯,一口仰盡涓滴不剩,讓洶涌灼燙的酒精洗滌他的內心。

「阿錯,不用喝這麼急,這里的酒很多,不需要擔心我跟你搶好不好?」阿龍調侃的說,緩住他酗酒的沖動,不忘用眼神詢問著一旁擔憂的邵恩新。

怎麼十年不見,一見面就是這死樣,還拿酒當水喝,他阿龍都沒這麼離譜過。

邵恩新搖搖頭,一言難盡的驢樣,結果他一焦躁,也跟著張錯豪飲一杯。

「靠,你們兩個喝這麼凶,我再不跟進,倒顯得我婆婆媽媽。」阿龍二話不說也飲了一大口。

他食指動動,招來小弟。

「龍哥。」理著平頭的小弟恭敬的喊。

「交代下去,今天酒吧不招待其他人,把客人全打發走,我今天只跟我兄弟喝酒。」阿龍吩咐著。

「是。」

「阿龍,開店不做生意,你不如關店。」張錯奪過酒瓶,自己斟了一杯。

「關店就關店,我從來沒怕過。」他一向灑月兌,「有種你把我的酒吧喝倒。」

捧送上桌的酒多得是,張錯跟阿龍像是杠上了似的,一杯又一杯的喝,看得一旁的邵恩新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最後索性搶過一瓶,把自己先灌醉好了。

拾翠回來了有什麼不好?一個消失這麼久的人回來,高興都來不及了,阿錯實在犯不著發那麼大的脾氣!唉,誰叫阿錯向來是人人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子,他就不懂他邵恩新挫敗的心。

曾經他也喜歡拾翠的,可是拾翠的心啊眼的只忠誠的追隨阿錯,跟著他追逐圍棋造詣,跟著他追求那不可得的愛情,說來阿錯比他幸運多了,真不該還對拾翠生氣的。

她是變了,變了另一張漂亮的臉,可那又怎樣?女人都希望自己更美麗的,女為悅己者容,誰都不想老停留在過去丑陋小麻雀的階段,是女人就會希望自己蛻變成為一只高貴的鳳凰,但阿錯不懂,因為他已經優秀慣了,根本不懂這種心情。

邵恩新拚命的喝,反倒比張錯還像個喝悶酒的家伙。沒多久,他頭重腳輕的往桌面一趴,發出咚的一聲,便沒再爬起來。

「你這朋友酒量真差,一瓶就倒。」阿龍豪氣的笑著。

張錯看了他一眼,回過頭,又安靜的喝著酒。

「靠,阿錯,你啞巴啊?我唱了一大段的獨腳戲,你連吭都不吭一聲。」阿龍抗議。

「喝酒就喝酒,你吵啥?」他冷冷的說。

「好,喝酒就喝酒。」

但每飲一杯,拾翠和麗子的臉就會在他腦海中廝殺一陣,就像圍棋里的黑白棋般,在他腦中刨割領地爭著勝利。

曾經,他是那麼期待著拾翠的歸來,期待著她純樸天真的姿態,然而他卻失望了,取而代之的是美艷睿智的麗子驟然出現,為此,讓他歷經一番內心糾葛,而當他決心放棄拾翠的時候,竟然讓他發現原來麗子就是拾翠——

他想問,她的隱瞞把他受過的掙扎當成什麼?而他在兩人之間陷入的為難又算什麼?

看著他為她痛苦,她高興了嗎?

越想越煩悶,他索性抓起酒瓶,把自己灌得一臉的酒。

「阿錯,上好的威士忌你是這樣玩的?」

「少羅唆,心疼啊?!」他煩躁的喊。

「心疼?我有什麼好心疼的?我要也是心疼自己,心疼自己交上你這個朋友,早知道你這麼冷血,當初叫兄弟把你打得鼻青臉腫扔到海里喂鯊魚就好了,干麼認識你,還跟你飆車、打撞球,拿命跟你搏感情?結果人要去日本了,竟然招呼也沒打一聲,我真覺得自己很驢。」阿龍憋了一肚子鳥氣。

張錯看著他,愧疚起來。

「靠,說這個做什麼,真是驢。」阿龍也跟著拿起酒瓶猛灌。

酒吧的氣氛冷了,酒的溫度更冷,誰都不想再說話,只是用踫撞的玻璃杯聲響,證明自己還存在。

許久,張錯醉得迷離,寡言的他開始低訴他的挫折。

「她回來了。」

「誰?」阿龍模不著頭緒的問。

「拾翠,住在我家的那個小丫頭。我去日本後,她也跟著離開了,三年前我回來,她今年才回來。」

「拾翠?你說的是那個長得不怎麼樣,又老愛跟在你後打轉的那個傻丫頭啊!」沒想到陳年記憶還能及時找出,阿龍自己都訝異。

張錯不以為然的看了他一眼,顯然對他那句長得不怎樣,很感冒。

「我說話本來就直,她的確長得很不怎麼樣啊!沒眼楮、雀斑臉、亂牙嘴,就是乖乖靜靜的,還不討厭。」阿龍有些疑惑,「她回來了你應該高興啊,干麼一臉郁悶?我當你家發生什麼事呢!以前你不是老說,飆完車有個人在階梯上等著的感覺很溫暖,那時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愛上那個丑小鴨了。」

張錯賞了他一記凌厲的白眼,又灌了自己一回,「她不丑了,這次回來她艷若桃李、美若天仙,十足十的整形美人,而且還下得一手好圍棋,有時候連我都沒把握能贏得了她。」

「真的嗎?那太好了,男人看女人還是看長相啦!她現在變美、變聰慧了,你應該替她高興的,否則老是當只丑麻雀很悶的,也該換她當當鳳凰了。」

「阿龍!」張錯懊惱著他的說辭。

「阿錯,我不懂你在生氣什麼?不過從你眼中,我看見你對她的依戀,可是又耿耿於懷她動了整形手術。靠,阿錯,男人有時候不能自私的,你讓人捧慣了,是無法了解那種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渴望,像我就懂。」

「懂個屁。」他覺得阿龍分明是找他麻煩的,竟在他的郁悶時添加郁悶。

阿龍喝了一大口酒,「你長得帥,對圍棋又有天分,還是天豐棋院的繼承人,而她什麼都不是,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你,如果她為了愛你、為了能與你相匹配,而去動了整形手術,花費青春學習圍棋,這樣又有什麼不對?當初她丑的時候,你都可以認同她,為什麼現在變美了,你反而介意的喝悶酒?怎麼,是她變得太出眾,你覺得高攀不上?」

「阿龍——」阿龍真有氣死他的天分,非要這樣曲解他的意思。

「沒有那就好啊!只要你喜歡她,你就當她是飛上枝頭的鳳凰,給個棲息的枝干就好,不用喝悶酒。要不你說啊,為什麼生氣?」

「阿龍,我是生氣她隱瞞,三年前回到台灣,我是那麼一心一意的等待著她,還愧疚自己拋下她,沒想到,她竟然以另一個人的身分走向我,讓我在過去的她與現在的她中周旋痛苦,直到我好不容易選擇現在的她,決定忘記拾翠,她才告訴我,她就是拾翠,跟我想忘記的那個人是同一個人,你說,我被她整得不夠慘嗎?」

「慘是不慘,倒是驢了點。」阿龍率性的說,「哎呀,男人現在吃點虧,以後佔便宜的還不是你,況且,你都已經選擇了現在的她,不是嗎?」

一時間,張錯啞口無言。沒錯,他早選擇了麗子。

「我看你臉這麼臭,火氣一定很大,說話就跟著難听起來,說不定她已被你傷透心了!其實事情沒那麼嚴重的啦,以前老被人追殺的時候,我還不是天天過得開心,別別扭扭的干麼,拿出你圍棋的修為,不過就是整形手術嘛,頂多以後胸部模起來彈性差了點,又不是模不得,省點吃啦!」

「阿龍,你安慰人的時候可不可以修飾點,別老是這樣腥羶色不忌的。」

「靠,從我開始混幫派我就是這樣講話,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八!」阿龍捶了他一拳,「待會我要去泡三溫暖,你來不來?現在我每天非得泡三溫暖才有辦法睡覺,老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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