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光情夫 第4頁

「知道了,需要妳出力的話,我一定會出面拜托。」

揮揮手、道過再見,轉身向停車場走去,他要先回新公司一趟,看看裝潢進度外,再和幾個跟著他回來的干部開個會。

***

停下腳步,仰頭看向天際,台北的天空一如記憶。

終于回來了,當雙腳踩上這塊土地時,心總算定下,無根浮萍的孤獨感在仰望這片藍天的此刻,被驅逐了。

雙手插進口袋,心心念念的家園,他回來了。

從口袋掏出一枚金幣,那枚金幣很特殊,上面刻著一個「願」字,幣緣處還雕著幾朵細小的菊花,他細細撫模圖案,一抹笑不經意添入嘴角。這是他片刻不離身的幸運符,它陪伴他在異鄉國度創業,陪伴他度過每個寂寞空虛的夜晚,曾經有個女孩告訴他,它是許願金幣,擁有它,可以向天使要求一個願望。

願望……他還能祈求什麼?

身邊一個匆促身影經過,他抬眼,發現對方是多年前熟悉的友人,然對方沒有注意到他,他淺淺一笑,考慮要不要追上對方。

這時,突然想起,他為什麼到醫院來?是親人生病?

溫柔的臉龐添入兩分嚴厲,原本打算走往停車場的雙腳換了方向。

粉紅色的病房里,長發女生面向窗戶、弓起雙膝,她蜷縮在沙發里,不曉得窗外有什麼東西吸引她的注意力,只見她一動不動的歪著頭,專注望著。

她的眼楮很大、很圓,閃閃發亮的雙眸凝上一層薄霧,好看的柳眉微微蹙起。

看著她的背影,他站在病房門口很久,至少超過十分鐘,他的手插在口袋里,不斷撥弄那枚金幣,緊擰的雙眉透露出他的焦郁。

護士向他說了一聲對不起,他才發現自己擋了道,略略向前走兩步,再抬起頭時,視線和女生相對望。

她沒說話,只是淡淡一眼,低下頭,再抬眉時,他看見她眼底的陌生。

護士走到她身邊,一面為她量血壓,一面問︰「穗青,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

「下午趙醫師安排了腦波斷層哦,要不要通知姜先生來陪妳?」

她歪歪頭,想了想,問︰「照那個,會痛嗎?」

「不會痛。」

「那就不必了,穗勍很忙的。」

護士點點頭,說︰「那妳待會兒吃個午餐、休息一下,大概三點左右,我會來帶妳去做檢查。」

「好,謝謝妳。」

「血壓很正常,如果有什麼需要,記得按鈴找我哦。」

「好。」她乖乖回答。

護士將血壓數值記錄在病歷表後,轉身離去,離開病房前還對男子親切點頭。

護士離開,他沒走,病房里闖進一個陌生人,姜穗青覺得很奇怪,再看了他一眼,咬咬唇,老半天後決定先開口說話,「你找穗勍嗎?」

他皺眉頭,那神情和他們家的穗勍很像。

乍然看見他的臉,注意力會被他那雙又濃又黑的眉毛給吸引去,他的眉超黑、超長、超粗,她沒見過那樣有個性的一雙眉。

他的唇有點薄,不過顏色紅潤,听說有人會為自己的唇去角質,不曉得他是不是那種人?

他的個子很高,和穗勍有得比,完美的身材裹在名牌西裝下,更顯英挺。

整體而言,他是個耐看的男人,如果他的表情不要那麼欠扁……他會更讓人喜愛一點。

「穗勍回公司了,我可以給你手機號碼。」她補充幾句,想盡快打發他離開。

他沒要穗勍的電話,反而走向前,直視她的眉眼,他看得很認真,好像她是櫥窗里的展示女圭女圭。

她的眼楮很大,水汪汪的,好像里面隨時隨地都蓄著水份,她的肌膚粉女敕粉女敕的,像掐得出水的玫瑰,惹得他很想動手去掐上一掐。

食指微微一動……他真的想。

第1章(2)

姜穗青等半天,他始終不說話,她不曉得該怎麼和沉默的陌生男人打交道,只好背過身,假裝他不存在。

她從抽屜里拿出梳子,慢慢把自己的頭發梳開。

「妳會梳辮子嗎?」一句話,他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我不會。」她直覺回答。

男人點頭、走近,接手她的梳子為她整理頭發,動作細心,好像很怕弄痛她。

頭發梳順,他從抽屜里找出兩條黑色橡皮圈,然後熟稔地將她頭發分成兩邊,抓起右邊長發,分成兩股,從左邊那股抓出幾根發絲、加入右邊這股,再從右邊這股分出幾根、加入左邊那股,分分、合合,分分、合合,一根細致、烏亮而晶瑩的辮子在他掌心成形,他編完右邊換左邊,她抓起完工的發辮,細細觀賞。

「好漂亮,你怎麼辦到的?」她抬眼,用充滿敬佩的眼神看他。

「妳也會。」

「又沒有人教過我,我怎麼會?」

她的反問讓他的眉皺得更嚴重。她說︰沒人教過她?

姜穗青不愛看人皺眉頭,那種表情太有壓力,她重復問︰「你怎麼會來這里,是想找穗勍嗎?」

這兩天,常有人為公事找上門,不怪他們,是穗勍在醫院待太久時間。

「我是穗勍的朋友。」他終于說了一句。

「你有沒有他的手機號碼?」

她沒等到他回答,便迫不及待用便條紙寫下號碼交給他。

他接下號碼後,柔聲問︰「告訴我,妳為什麼住院?」

這個啊,怎麼說?她垂下頭,嘟起粉色雙唇,那態度模樣,像個十八歲的小女生。「我腦袋生病了。」

「腦袋?」他表情不豫,好像她生病礙了他什麼事情。

「我忘記過去的事,穗勍擔心我腦袋里面長壞東西。」

他問︰「所以妳要照腦波斷層,確定病因?」

「對。」她點頭,那無辜眼神,可愛得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于是他心抽痛,兩條粗眉打結,緊抿的雙唇,好似要抿住不能出口的心疼。

見他那樣,她笑出一臉耀眼陽光。

「你不要擔心,我沒事的,我是好人啊,好人一定有好報,我不會死掉的。」

她試圖安慰他,但她的安慰讓人更揪心。

那個病很嚴重嗎?她會死掉嗎?誰說好人一定有好報,明明就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捏緊口袋里的金幣,壓抑胸膛那口順不過來的氣。

「從小到大的事,妳都忘記嗎?」

「嗯……沒有,我只是一覺醒來,突然丟掉好幾年,我忘記自己念什麼大學,大學畢業後做過什麼,我在大學里有哪些同學朋友,那段時間好像被貼上空白頁,不過應該沒關系,反正我是笨蛋,那幾年我大概也沒做過什麼有意義的事情。」說完,她吐吐舌頭,笑得害羞。

「妳怎會認為自己是笨蛋?」他因她可愛的表情動容。

「我本來就是啊,如果你認識我們家穗勍,就曉得天才長什麼樣子了,對比下來,穗勍喊我笨蛋……是理所當然的啦。」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笨蛋,但表情沒有自卑、語氣沒有自卑,連動作手勢都找不出自卑感。

並且在提起「我們家穗勍」同時,她的眼楮發亮、臉上迸出光芒,她是在英雄的光輝照耀下長大……呃,不,應該說,她是被「英雄」用「光輝」射大的,卻沒學會自卑感,只懂得對英雄萬分崇拜。

「穗勍常欺壓妳嗎?」他順手理了理她額前劉海,沒發覺這個舉止對于第一次見面的男女而言,過于親昵。

「哪有啊,他對我最好了。」她加重口氣說道,誰都不能批評她的穗勍。

「罵妳笨蛋也算對妳好?」他失笑。

「穗勍說︰‘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他是在教我。」

他無語,淺淺的笑浮上臉龐。

姜穗青見他不語,才想起話題拉遠了。「先生,我們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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