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光情夫 第21頁

「誰說你沒受傷,你的腦袋壞掉了,說說看,你腦子里面裝了什麼草,早就跟爸說過,不要買車、不要買車,你的腦容量根本無法應付開車這種復雜工作……」

他嘮嘮叨叨、瑣瑣碎碎罵不停。

「穗勍。」

莊帛宣無奈出聲,姜穗勍終于停下叨念,轉過頭,這才認出病床上的男人是他最崇拜、與自己最旗鼓相當的學長。

喉嚨像被什麼掐住似的,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他不敢置信地指指穗青、再指指學長,嘴巴大張。

不會吧,他們家的智障妹竟然想用這一招去追求暗戀的男人,天吶、天吶、天吶……她打算把人撞得半殘,再以身相許嗎?早知道,漫畫不能看多、小說不能多看,看完會像她那樣,變成智障。

「學長,對不起。」他一咬牙,九十度鞠躬。穗青做出這種事,身為弟弟的人,需不需要切月復自殺?

「不是她的錯,是我撞到她。」

不可能,這是客氣話,絕對是客氣話,天才有足夠的應變能力,要閃過一輛龐大的轎車,只是件小事情,只有像姜穗青那種單細胞生物,才會把轎車當成堆土機用。

「我記得你們是兄妹。」

姜穗青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們是姐弟,我們差了一天。」

「是差六分鐘,不是一天。」姜穗勍不滿,補上一句。

有這種姐姐,他寧願去當外星人,至少人家不會懷疑他的遺傳基因。

她自以為幽默說︰「你有沒有听過六分鐘護一生?穗勍晚我六分鐘,所以他要保護我一生,我闖禍、他處理,我搞砸、他善後,我做不完的事,他要幫我補齊,所以有一個晚我六分鐘的弟弟,真的很棒。」

她的解釋讓姜穗勍臉色發青。他已經五次、十次,不,大概說過五十次,叫她不可以用這句話來形容他們的關系,呃……完蛋,他在學長面前永遠都抬不了頭。

轉頭,他看向莊帛宣,滿臉的哀戚悲慟。既生勍,何生青?老天為了勞他的筋骨、餓他的體膚、空乏他的身、增益其所不能,于是讓穗青提早他六分鐘出生……

「穗勍,幫我一個忙,我的家教學生要參加學測,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去幫他抓題?」他是個責任感深重的男人,眼看上課時間快到,心病放不下。

「抓題?沒問題,不過,我得先送你回去才行。」

之後,他們領藥、回家,姜穗勍去幫忙代課家教,到莊帛宣家里接姐姐時……

第7章(1)

她是最負責的肇事者,也是最體貼的看護。

帛宣的家是個三十幾坪的公寓,不算舊,約有十年屋齡,在父親過世後,他賣掉之前住的大宅,和母親搬到這里,賣房的那筆錢不但支付公寓款,也支付他這幾年的生活費和學費。

原則上,他比需要靠助學貸款才能生活的窮學生好得多,但他刻苦自勵,除了當幾個學生的家教,還設計電玩程式,與一般大學生相較,他更在乎未來的發展。

兩個房間、一組衛浴、一個廚房和客廳,裝潢簡單,用的都是系統家具,難得的是一個大男生獨居,竟可以把屋子弄得這麼干淨。

這是姜穗青踏進屋里時的第一個念頭。

莊帛宣的腳受傷,得靠拐杖進出,幸好是電梯公寓,上下樓不至于太大困擾。

穗青天天到這里報到,送早餐、送他上學,下午接他下課,帶他回家、做菜、整理家務,服侍到晚上十點,她才回家。

他解釋過許多次,車禍不是她的責任,可她堅持,「大車撞個車,無論如何都是大車的錯。」然後,她就這麼「負起責任」來了。

說實話,她做的菜不怎麼樣,除了咖喱飯還是咖喱飯,了不起今天用雞肉、明天用豬肉,後天改牛肉,里面的配料把隻果變成花椰菜、馬鈴薯或者杏鮑菇之類。

幸好他對吃食不講究挑剔,不然在連吃三天咖喱飯之後,誰都會苦惱下一餐的到來,但她帶來的早餐很不賴,那是姜家廚子的杰作,有時候是姜媽媽的手藝,豐富多變、營養可口,就算對吃食不挑剔的他也會期待起隔日的早餐。

她常帶來新禮物,昨天是一雙軍綠色、繡有彼得兔的拖鞋,取代他的藍白拖;前天她用粉藍色彼得兔漱口杯和彼得兔毛巾、浴巾、床單,換下褪了色的床罩和盥洗用具;而大前天,一組馬克杯悄悄佔據他家廚房。

禮物的進駐是悄悄無息的,等他發現時,元凶已經不在場,就像她進駐他心里的情況一樣,他也曾想過拒絕她的好意,但所有的拒絕詞句,往往在不知不覺間,融化于她甜美的笑容里。

今天是假日,姜穗青仍然大清早就送來早點,這次她帶來一盞立燈,立燈的造型特殊,頗有些設計師風格,支架是用立方體木頭堆積而成,燈罩上鏤刻著幾何圖形,她把燈擺在沙發旁邊,擺好後,左看看、右挪挪,直到滿意了,才進廚房處理早餐。

把早餐端到客廳後,她拉起窗簾、關上幾個門,讓客廳進不了光線,然後打開立燈,昏黃色的燈光,亮了她的臉。

柔和的黃、溫暖的黃,像她帶給他的感覺,既溫暖又安全,似母親的懷抱,也似冬天的太陽。

她在,他便忘記綺綺離去帶來的傷,她在,他便記不得過往歲月里所有的痛苦刻痕,她之于他,不只是天使,還是救贖。

因此不樂意與女孩子建立關系的莊帛宣,在她「負責任」滿一個星期後,決定把她當成朋友。

「喜不喜歡?」姜穗青歪著頭,滿臉巴結,像討賞的101忠狗。

「喜歡,你在哪里買的?」

「是我自己設計的,爸爸公司里有位林叔叔木工很厲害,我畫設計圖、他幫我做出成品,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你永遠不會和別人撞燈。」她笑得眉彎眼彎。

「你爸爸開建設公司?」

「不是。」

「不然怎麼會聘用一個很會做木工的林叔叔?」

「林叔叔是爸爸的行政助理,林爺爺是做木工的,叔叔從小苞在爸爸身邊敲敲打打、磨磨鋸鋸,那是他童年里最幸福的回憶。長大後,他念名大學、名研究所,這樣被父母費盡心血栽培而成的兒子,怎麼能回去當木工?因此他只在閑暇之余,釘釘櫃子、修修天花板,把自己的家弄成樣品屋。」

「一個是工作,一個是夢想,很少有人的夢想與真實職業一致。」

「對啊,就像我的朋友水水,她彈得一手好鋼琴,可她是獨生女,必須繼承父親的事業,只好乖乖念商學院。高中時期,她最大的夢想,是能夠穿著紅色的禮服在雪梨歌劇院演出。」

「你的夢想是什麼?」他忍不住想知道,天使的夢想是什麼,擁有一雙能飛得又遠又高的翅膀,還是魔棒一揮,造福全世界?

「不能講。」說到此,她神秘起來。

「我講了,你會笑我。」

她的夢想早被好朋友們嘲笑過無數回合,實在不需要他來做補強。

「我不笑,保證。」他五指朝天,立誓。

他不算多話男人,但在她面前,忍不住多說話,為什麼?想听她甜甜的嗓音,還是想逗得她臉紅害羞?原因不明,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喜歡她在跟前嘰嘰喳喳。

穗青說話的時候,動作表情豐富,讓他暫時忘記失戀情事,就算她講的話很白痴;她笑起來,他會感到輕松愜意,偶爾還沉溺于她甜美的笑容里。

假使喝完苦藥,糖果可以抑制口中苦澀,那失戀便是那盅苦藥,而她是他的糖果,他明知自己不會對甜食上癮,但他想要留住這份甜蜜,不願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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