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自然不隱藏嗎?
夏海音自嘲地牽唇。有些事,有些情,她已經隱藏得很自然了,自然到連她自己都以為自己清白無欺。
她從琴盒里取出名貴的小提琴,在節目開場前調了調音,也試拉了一小段。
今天,她將在現場演奏十九世界意大利小提琴家VittorioMonti的作品Czardaz舞曲,這首曲子是著名的炫技曲,尤其是樂曲第二部分,帶著強烈的吉普賽風格,連續使用切分音,節奏狂野而奔放,將氣氛推往最華麗的高潮。
夏海音試拉的便是這段,但不知怎地,錯了幾個音,拉得不太順暢。
「今天狀況好像不太好呢。」女主持人也是懂音樂的人,听出了旋律中的雜音。
「大概是攝影棚燈光太熱吧!」
「是挺熱的。等等,我讓他們把冷氣再調強一點。」
「謝謝。」夏海音輕聲道謝,明知不是燈光的緣故讓自己拉錯音。
她深吸口氣,寧定心神,正準備再重來時,女主持人的驚呼拂過耳畔。
「天哪,好帥的型男!」
夏海音揚眸,跟著女主持人驚艷的視線望過去,凌亂的攝影器材後,走進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黑西裝、白襯衫,打一條斜紋領帶,穿著保守,卻不顯得死板,因為他身材實在太好了,肩線英挺,雙腿修長,氣宇軒昂。
朱在宇——他來了!
他並沒走向她,站在角落,倚著牆,目光橫空而來,與她相凝。
遠遠地,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已懂得他出現在此的用意。
「他是誰啊?」女主持人嗓音透著興奮。「Vanesa,是你認識的人嗎?」
她淺淺地微笑。「讓我跟你介紹一下,他是我的貼身保鑣,朱在宇。」
「貼身保鑣?你說那男人是保鑣?」女主持人眼眸發亮,明顯對他有許多好奇與疑問。
夏海音但笑不語,將小提琴架在肩上,弓弦一拉,這回,她奏出最完美的Czardaz舞曲,一個音符都沒錯落。
第3章(1)
節目錄影結束後,朱在宇護送夏海音離開攝影棚,搭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她的座車是一輛白色的凌志休旅車。
「你來開吧。」她將車鑰匙給他,自己坐上副駕駛座,小香則提著大包小包,鑽進後座車廂。
朱在宇發動引擎,流暢地加速,他開車技術很好,乘客幾乎感受不到一點顛簸。
「直接送你回家嗎?」
「嗯。」夏海音點頭。
他瞥她一眼,大概是累了,她臉色有些蒼白。
小香在後座忙著跟經紀人通電話、敲行程,他听見她這幾天行程爆滿,不覺蹙眉,想跟她說些什麼,卻不知如何啟齒。
「剛才你表演得很好。」終于,他找些寒暄的切入點。
她沒立刻回答,轉過臉來,若有所思地凝睇他。「我沒想到朱先生也懂得古典樂,我以為像你們這種男人不會喜歡听這種音樂。」
「我是……」他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很少听。」
「那你怎麼知道好或不好?」她話鋒帶刺。
他自嘲地勾唇。「就算沒有知識,也有常識。」
他不是笨蛋,不會听不出要多麼熟練地技巧才能拉出那般熱情激烈的曲調,也不會看不懂當她演奏終了時,現場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神態。
「那麼,我應該對得到朱先生的贊美感到榮幸了。」
這是諷刺吧?
「我相信你對這樣的贊美早就听慣了。」他瞥望她似笑非笑的容顏。「你那些粉絲一定個個都愛死你。」
她聞言,沉默兩秒,撇過頭。「我的確得到很多人的愛,不過如果可能的話,我倒寧願拿所有的這些去換一個人的愛。」
是誰呢?
這句話特定指涉的對象嗎?還是隨口說說而已?
朱在宇心跳乍停,下意識地朝夏海音瞥去,她盯著窗外,他只能看見她的側顏,冰凝的、無表情的側顏。
也不知是否感到他的注目,她戴上墨鏡,背脊埋進椅背。「我想休息一會兒。」
半小時後,他們回到家,小香跟她報過明日行程,便匆匆忙忙地離開,屋內只剩下他與她獨處。
她從書房里取出一份事先擬好的合約,丟在客廳茶幾上。
「這個是工作契約,里面條件都寫得清楚,你看看,不滿意的地方我們可以再協調。」
她連合約都準備好了?
朱在宇沒想到她會如此正式,劍眉一挑,接過契約式瀏覽。
合約上注明了她聘請他為專屬保鏢,工作期間暫定為半年,即日起生效,報酬除了每個月的固定薪水,還有琳瑯滿目的各項津貼、補助及紅利。
他瞪著書面上載明的數字,不可思議。這是給保鏢的薪資嗎?金額未免也太高了吧!簡直是明星級待遇。
「這薪水,你還滿意嗎?」她在沙發上坐著,雙手環抱胸前,姿態高雅,卻也帶著股貴族般的傲慢。
「太高了。」他老實說。「夏小姐恐怕不太清楚業界的行情吧?」
「我不管業界的行情是多少,我覺得你值的這樣的價碼。」她答得很干脆。「而且我等于是買斷你半年的時間,難道不應該付這樣的代價嗎?」
買斷他半年?他訝然望她。
她面無表情。「合約上應該寫得很清楚吧?這半年期間,你要二十四小時待命,吃住都要跟我在一起。」
「你要我……住在這里?」他驚愕。孤男寡女處在一個屋檐下?
她輕哼,朝他投來一記「這有什麼奇怪嗎」的注視。「還有,合約期間內,只有我可以決定提前解除合約,你如果想解約,必須支付五倍的賠償金,另外,我保有對合約各項條款解釋的權利。」
意思是她不但可以隨時提前解約,還能就內容跟他玩文字游戲?而他只能被動地接受,否則就必須支付高額賠償金。
「還真是一份不平等合約啊!」他苦笑。
她回他一個絕對甜美的微笑。「所以你還會覺得給你這樣的薪資算太高了嗎?」
她說怎樣就怎樣吧。既然決定接受這份工作,就是不打算跟她討價還價。
「不過夏小姐,你有想過嗎?」他直視她。「我可是個‘男人’。」
她揚眉。「那又怎樣?」
「不管是什麼關系,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住在一起,一定會惹來閑話,而且你也不能保證我不會哪天突然失去理智,變成一匹狼吧?」
他自認是語重心長地提醒她,沒想到她听了竟笑了,笑聲脆潤如敲打窗扉的雨珠。
「朱先生,看來我比你自己還相信你的人格啊!」她笑笑地感嘆,而他莫名地心跳一亂。
「你……真相信我?」
「是,我相信你。」
她毫不猶豫的回答像一根鋼弦,揪擰他胸口。
「不過我更相信金錢的力量。」她補充,明眸閃爍近似惡意的光芒。「我相信你這些錢,應該足夠補償你禁欲半年了。」
補償他禁欲半年?
他為她這種說法感到訝異,她卻像是誤解了他復雜的表情,笑容驟冷。
「你不會以為這半年你還有機會接近別的女人吧?別忘了你被我買斷的是全天候的時間。」
也就是說,不會給他任何偷閑的余裕嘍?
朱在宇不知自己該笑還是該懊惱,這情況實在荒謬。
「所以,你到底接受不接受這些條件?」她咄咄逼人地質問。
他淡然一笑,從西裝口袋取出鋼筆,灑月兌地簽名畫押。
她瞪著他簽名的動作,好似一時之間不敢相信他如此爽快。
簽好名,他講契約書遞還給她,利落地起身。「我得開始工作了。」
堡作?
夏海音微愣,看著他從隨身提袋里拿出一個黑色儀器,仔仔細細地檢測屋內,就算是最細微的縫隙也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