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也愛著你 第24頁

說著,夏海音又哭了,聲嘶力竭地哭,哭到嗆咳不止。

看她這副模樣,葉水晶覺得自己都要崩潰了,心疼不已。「你不要這樣,海音,你這樣哭會傷身的,你冷靜點、冷靜點好嗎?」

她也想冷靜啊!也想控制自己灑月兌一點、看開一點,但——

夏海音用力咬唇,咬到下唇出血,心口卻還是那麼劇烈地抽痛,絲毫沒有和緩的跡象。

她也很怕,好怕好怕——

「水晶,我……該怎麼辦?為什麼會……這麼痛?為什麼七年前不行,現在還是不行?你知道嗎?他爸跪下來求我,求我放了他一馬,不要再害他——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水晶,我覺得自己痛得快死了……我想死,真的想……」

「你瘋了!」葉水晶慌亂斥責。「怎麼能說這種話?」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可是……」夏海音神智昏沉,握住拳頭。她告訴自己,要呼吸,一定要呼吸。「他說他以後見到我,真的會裝作不認識我,他真的這麼說了……我只要想到他以後不會再理我,我的心就要碎了,要痛得死了……」

是的,她懂這種感覺,這種痛徹心腑,寧願自己死去的感覺,她很明白。

葉水晶沉重地望著失神的好友,現在的她,肯定覺得自己身陷地獄吧?四周黑暗無邊,不見一絲希望的光。

「我還跟他說‘掰掰’,我說‘掰掰’……我恨死我自己了!看他那種表情,我比他還難過,可是……」

夏海音抽噎,淚水如潮,紛然流落,與唇畔的血融合在一起,令人怵目驚心。

「你怕他跟你在一起,總有一天會後悔,對嗎?」葉水晶了解她的苦楚。

夏海音點頭。「他那麼孝順,又那麼看重榮譽……」與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情束縛他的人生,她寧可慧劍斬情絲,還他自由。「我這樣做,是對的吧?水晶,對吧?」

她傷心地問,明知道愛情的習題或許永遠沒有正解,卻仍渴求著一個答案。

如果這世間有神明,如果神明有情,為何不能指引她方向,告訴她怎麼做才正確?

只要是為他好,她會做的,就算心頭的血肉剝離,痛死也甘願。

「你很傻,你知道嗎?海音。」葉水晶憐惜地撫模她。

她沒有回答,細碎的嗚咽在暗夜里縈繞,一聲一聲,泣到天明——

第10章(1)

「你這個死小子,總算還知道回來!」

朱存風站在門口迎接兒子,心下喜悅,嘴上卻毫不留情地諷刺。「怎麼?你不是去當那個丫頭的私人保鏢嗎?不是說最近都不能回家嗎?今天怎麼忽然有空了?」

朱在宇沒吭聲,默默地瞥了父親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令朱存風不禁心驚肉跳。

他看著兒子筆直走向供桌,在妻子的牌位前跪下。

「你做什麼?」他愕然追問。「是做了什麼錯事,回來向你媽認錯嗎?」

朱在宇依然沉默不語,連磕三個響頭,跟著挺直背脊,端正地跪著。

朱存風愈看愈心驚。「死小子!你給我解釋清楚!」

「媽,對不起。」朱在宇不看父親、不跟父親說話,qunliao盯著母親的相片,喉間澀澀的,有千言萬語想說,最後只能化為一句。「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朱存風在他身後咆哮。「你小子是想急死你老子嗎?還不快說明白怎麼回事?」

朱在宇閉眸,意念在腦海紛飛,他靜靜地理著頭緒,厘清一顆蓬亂如麻的心。

然後,他站起身,沉著地面對父親。「爸,是你吧?」

「什麼是不是我?」朱存風心虛,呼吸暫停,色厲內荏。「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前天晚上,是你到音樂廳的後台見海音的吧?」朱在宇冷靜地拋出問題。「我問過她助理,她說中場休息的時候,海音看過一張卡片,便主動約見一個老人,那個老人大概五、六十歲,拄著根拐杖,不良于行。」

「你……」朱存風緊緊抓著拐杖。「就憑這樣的描述,你就認定是我?全台灣腿不好使的老頭又不只我一個!」

「是不只你一個。」朱在宇望著父親,神色悵惘。「可是只有你有能耐傷她的心,只有你能逼她主動跟我分手。」

「你……你是說那丫頭要跟你分手嗎?」朱存風又驚又喜,又要極力掩飾這份欣喜。「她做得好啊,你們倆根本就不配,她這個決定很對——」

「爸,你別說了。」朱在宇黯然打斷父親。「我不會跟海音分手的。」

「你說什麼!」朱存風震駭。

「我不會跟她分手。」朱在宇一字一句地聲明,神態堅決。「雖然她在我面前演了一出拙劣的戲,試著讓我相信她是在玩弄我的感情,可我看得出來,她比我還心痛。爸,讓她強迫自己這樣狠下心來的人是你,對吧?你到底用了什麼樣的手段逼她?你到底是……怎麼傷害她的?」話說的後來,他已無法強持鎮定,嗓音微顫。

見他這般痛心疾首,朱存風簡直不敢相信。「你居然為了個女人這樣質疑自己的老爸?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他哇哇怒吼,氣得面色鐵青。

朱在宇凝視父親,眼神復雜,糾結著痛楚與敬愛,以及難以言說的落寞。

「你真的以為我沒把你放在眼里嗎?爸,如果我沒有,今天我不用回來對媽磕頭,不用這樣求她原諒。」

「什麼意思?這關你媽什麼事?」朱存風怒問。

「因為我會決定報考軍校,是跟媽的約定,是她說服我當軍人的。」朱在宇沖口而出,終于喊出了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

「你說什麼?」朱存風愣住。「這是你跟你媽的約定?」

「是媽臨終前拜托我的。」朱在宇苦澀地低語,思緒恍惚地穿越時空,回到多年前那天,他體弱垂危的母親,殷殷勸告著他。「她跟我說,她的日子不多了,可是如果我們父子不能和好,她會走得不安心。她說她很愛我,也很愛你,她希望自己離開之後,我們父子倆能好好相處。」

「她這麼說嗎?」朱存風惘然,朝妻子的照片瞧去,忽地胸口一陣抽痛,頹然落坐沙發。

朱在宇望向父親,悠悠嘆息。「爸,你知道媽生病那段時間,其實我有點恨你嗎?因為在媽最需要的時候,你總是不在她身邊,你只想到自己的任務,只想到要保護別人,但媽呢?你為她做了什麼?」

淡淡的一問,卻猶如天外飛來的隕石,狠狠地撞擊朱存風心坎,他顫栗著,雙手交握著拐杖,仿佛不這般緊抓著,自己堅持多年的信念便會就此崩毀。

「你以前跟我說過,愛情不是一切,沒錯,我也承認,可是我想讓我心愛的人快樂,我想一輩子保護她。」朱在宇誠實地吐露心聲。「我服役十年了,把自己奉獻給國家十年,也夠了吧?」

朱存風用力咬牙。「你這話,好像是我逼你去當個軍人?」

「你沒逼我,是我自己想遵守跟媽立下的這個約定。」朱在宇頓了頓,嘴角牽起自嘲。「你可能覺得我不是個孝順的兒子,可是媽去世後,我看你整天失魂落魄的,其實心……也是痛的,我想如果自己去做你希望我做的事,你也會高興一些。」

「你想……讓我高興?」

「我希望你活得快樂。可是爸,十年了,你能不能也體諒我,讓我自己決定我的人生?」

朱存風震撼,好半天,才勉強吐落一句。「你就這麼愛那個丫頭?」

「對,我愛她。」朱在宇坦然承認。「那天電視台起火,總統先生剛好也在那里接受政論節目的訪問,我護送總統離開大樓,卻听工作人員說海音被困在里頭,我整個人都快發狂了,好怕她有個什麼萬一——那時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在乎她,我不能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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