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來等探蘭,」她靈機一動,說了個還像是理由的理由。
「探蘭?她也來昆明了嗎?」
元梅搖搖頭。「她還沒來,每年的端午前後,她都會到這家藥鋪子采購藥材,我想在這邊等她,一起跟她到黃山去散散心,再回蘇州。」
「那我能不能也跟你到黃山,那兒風景優美,尤其是探蘭住的太平城,更是風光旖旎,山色宜人。」說完這句話,他臉上竟浮起一股幸福的笑,如同那畫面已經呈現在他眼前。
「你先把身體照顧好再說吧!」
「我的身體已經好了,你沒听那老大夫說,我體內的毒素已慢慢代謝,你別擔心,你若不信,我下床給你看看。」他的身子都還沒動那麼一下,元梅的反應,就出奇地強烈。
「誰準你動的,萬一又出了什麼狀況,那又該怎麼辦?」
「梅兒……」他愣住了,身子也因她的嘶吼而不敢再有所移動。
認識她這三年多以來,他從沒看過元梅在他面前,會刻意把狼狽疲累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每每一踫面,不是打扮得氣質出眾、精明亮眼,就是在言語上,盡是嘲諷與冷傲,不像現在,他不過是要下個床,她就緊張得像他是襁褓中的嬰兒一樣,半點也疏忽不得。
「梅兒,你太過激動了,是不是這兩天你都沒睡好,不如你先去歇會,我沒事的,」
「反正我叫你別動你就別動,安安靜靜躺好對你來說很困難嗎?」她說完後,之即又補上一句︰「對不起,我太過激動了。」
「好,好,我不動就是了。」
「夏老爺子的藥大概煎好了,我去替你拿來。」
她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歇斯底里,又怕杜乘風再這樣不听她的話,她一旦生氣起來,脾氣又難以控制,如果連帶地影響到他的情緒,誠如夏逢春說的,毒性一旦又隨著氣血竄流開來,那可是會要了他的命的。
她轉身住房門外走去,並確實地將門給關緊,慎防這男人偷偷從門縫中,看見她難過脆弱的一面,她真的不忍心告訴他,他體內的毒,其實沒有完全被排除掉,他隨時還是有著生命危險的呀!
望著窗外高掛星夜的明月,她不停地祈禱著,祈求上蒼趕緊將她的妹妹探蘭帶來,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唯一能讓杜乘風活下來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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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四天,乍雨還晴的氣候,讓整個昆明的天空,出現難得一見的奇異天象。
只見艷陽高照的天氣,突然問轟隆隆打下干雷,不多時,便又傾盆大雨,下得許多低窪地區,全都積滿泥水,又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雨勢暫歇,霞光滿天,隨即又恢復日正當中的炎熱氣候。
這樣的異常迭替氣候,叫人感到又悶又熱,每個人看來都感到慵懶疲憊,昏昏欲睡。
位于長生藥鋪的正後方六甲大的上地上,種滿了許許多多珍貴的天然藥材。
這是夏逢春與夏家子嗣共十一口一百二十多人維生的重要來源,他們在這塊大地上種滿了各式各樣珍貴藥材,以最妥善的照料,讓各種養生治病藥材,能生長出最優秀的品種。
每年從全國各地,皆有無數的商家前來采購,良好的口碑讓他們深獲許多藥商的好評,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探蘭在內。
身為一代名醫,對于藥材的選焙,自是出了名的挑剔,也唯有夏逢春家的藥鋪子,能夠雀屏中選,讓探蘭每一年願意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千里迢迢,遠從安徽黃山遠赴昆明,就是為了要采購到最上乘的藥材,如此一來,才能在找出病因後,給予最快速的療效。
只是,每年在端午前三天都會準時到達的探蘭,今年卻異于平常地,連個影子都沒看見,都已經過了申時三刻,還未見有任何的蹤影。
「夏老爺子,請問一下,你是否知道陸姑娘在什麼地方?」杜乘風抱著孱弱的身軀,撐著傘前來夏逢春種植藥材的藥田上。
夏逢春與鴛兒戴著斗笠簑衣,正在趕忙采收新藥,像是一些當歸、黃耆、龍艾、百里香,這些都不能被雨水浸泡過久,否則便很容易就影響到品質上的問題。
「我說杜公子啊,你體內余毒未清,還不適宜下床來走動,加上外頭天氣溫差甚大,很容易讓你身體再起變化的。」夏逢春緊張地放下鋤頭,跑到他身邊來好言勸說。
「我無所謂的,你瞧瞧,我精神可好得很,你又何必大驚小敝呢?」杜乘風一點也不曉得夏逢春扎的針,開的藥方子只能治標,萬一再過兩天,找不到獨門的解藥,恐怕蠍毒將會沖過穴位,往心髒的方向快速流去。
「杜大哥,你以為現在精神很好就真的沒事嗎?坦白說,你那……唔唔……」突然一只大掌從鴛兒後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搗住。
「杜公子,你別听鴛兒胡說八道,這小孩子年紀小,不懂就是愛亂說話。」夏逢春嚇得捏了把冷汗,萬一讓杜乘風知道,為了不影響他的心情,才刻意說了這個善意的謊言,那他鐵定是不會諒解,還會責怪他們知而不報。
看著這對爺孫倆行跡詭異,更是加深了他心里頭不少疑惑。
「那麼你們能不能告訴我,陸姑娘究竟到哪兒去了?我一整個早上都沒見到她的人影,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我怕她會突然走岔了路,一時回不來了。」元梅是出了名的路痴,除了蘇州城以外,其它的地方,她可是會經常在走一定後,就忘了回頭路。
那雙在傘下的銳利眼神,讓這對爺孫倆你看我、我看你,總想著要如何將責任推給對方,而他們也不敢說謊,仿佛是說個謊出來,就會立刻被對方識穿。
「爺爺,你看這……」她好為難,不敢扛這責任。
夏逢春想了想,還是決定坦白從寬。
「你往這西行,一直走到一處保生大帝廟,我想,陸姑娘應該就在那個地方了。」他可要對不起陸姑娘了,說好保守秘密的,卻怎麼也守不住這張嘴。
「保生大帝廟?」他復誦了一遍。
「是呀是呀,凡是在我爺爺這里治不好病的病人,他們的家屬就會轉而求保生爺爺,希望能有奇跡出現。」鴛兒一派天真,根本就不曉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又絕對不能說。
這可讓夏逢春又慌了手腳,他連忙走上前去,迎著笑道︰「這是因為本地人對保生大帝信仰虔誠,所以基本上都會上那去祈求神明保佑,我想陸姑娘也是希望你的病能好快一點,才會上那兒去的。」
他迅速的接話解釋,硬是將鴛兒說溜嘴的話給轉了回來。
「喔,我知道了,不打擾你們了。」
不管這對爺孫在隱瞞些什麼,他都不想再去猜測,反正他心里有數,相信眼見為憑。
望著在雨中消失的身影,夏逢春祖孫倆,對于這兩人那種形影不離,對彼此牽腸掛肚的情懷都感動不已。
問世間,有幾對戀人能相愛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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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空,夾雜如牛毛般的雨絲,讓一間小小的保生大帝廟,仿佛置身于五里霧中,朦朧不明。
廟前沒有半個香客,只有幾顆柏樹圍繞著,在灰暗的色調中,乍現幾點新綠。
在這樣一片景致單調冷清的氣氛下,一具消瘦單薄的身影,只身跪在廟前濕滑的石階上,任由雨水從她發絲間滴滴滑落。她雙手合十、雙目緊閉,就這樣靜靜地跪在保生大帝前,正用著她那顆虔敬的心,在與保生大帝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