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什麼「不單純」的事情在困擾他?
「昱翔,現在你和你爸媽相處情形怎樣?」她問了最可能的情況。
「很好。」沈昱翔開進別墅區,車速變得更慢,他很小心地轉過巷子。「自從我出車禍以後,爸爸每天回家,媽媽很安心,不會再跟我嘮叨,我也不再躲我媽媽,會陪他們吃飯。爸爸還是不怎麼理我,後來我到信息部,好幾次他下班打電話來,叫我一起坐他的車回家。」
「這樣很好,你爸爸不會再去你哥哥的媽媽那邊了吧?」
「不,他們在我哥哥出生三個月後就沒有來往了,我哥哥另外有一個爸爸,他說那個爸爸很疼他,他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後來是我爸爸在大學聯考榜單查到哥哥的名字,跑去學校問,他們才相認。」
比薇真很驚訝,事實與她想象的完全相反,也難怪蕭昱飛個性開朗,一副幸福家庭長大的孩子模樣,反倒是以前的沈昱翔顯得陰郁多了。
「既然這樣,你爸爸為什麼不好好對待你媽媽?」她是挖人隱私了,但她又很想知道他的父母情況,想舒解他的心事。
「我不知道。或許,他很執著,只愛一個人。」
「可是環境都變了,人家另有歸宿,你爸爸也有自己的家庭,他不能再強求過去的感情吧?」她為他們母子抱屈。
「愛不到的,總是比較難忘吧?」沈昱翔踩下煞車,停在別墅大門前。
他的聲音幽幽傳來,彷佛來自心海深處的肺腑之言,令她心頭一跳。
「昱翔,你有難忘的人嗎?」她轉頭看他,靜下心問他。
他將引擎熄火,拔下鑰匙,交到她的手掌里,深邃黝黑的瞳眸見不到底。
「沒有。」他打開車門,在夜空下伸展肢體,做了一個深呼吸。
她也打開車門,涼風吹來,她的身心同時打一個寒顫。
「薇真,妳快回到車子里,有外套嗎?」他說著就要月兌下自己的西裝。「反正我到家了,這件給妳穿。」
「別月兌,我不冷,只是一下子不適應外面的冷空氣。」她走到左邊車門,逸出微笑。也許他不說實話,但他的眼神和動作絕對騙不了她。
「薇真,很晚了,妳開車要小心,到家打個電話給我。」
「你放心,我開車一定會小心,保持時速四十公里以下。」她笑得很甜,情不自禁地去輕扯他的領帶,撫模上面的花紋。「你有空多陪陪你爸爸媽媽,他們大人的事,也許你沒辦法幫忙,但你可以當個好兒子。」
「我明白。」他有些不自在地挺直胸膛,僵著脖子,很誠懇地說︰「薇真,謝謝妳,妳總是願意听我講很多話。」
「我願意。」她輕輕說出,直視他的黑眸。
心念瞬間翻動,她雙手攀住他的肩膀,飛快地在他臉頰輕吻一下。
「昱翔,晚安。」她竟然害羞了,馬上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晚……晚……安……」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立刻發動車子,轉個彎,急駛離去。
窩在溫暖的車廂里,她帶著臉上的笑意,柔柔地模索方向盤,找到他方才握緊仍有熱度的地方,將掌心疊了上去,握住。
抿了抿唇瓣,她眼里的笑意更甜美了。
飯店的宴會廳,人聲鼎沸。沈昱翔坐在位子上,安靜地吃菜。
今天是賴保羅結婚的大喜日子,薇真要他來,他就來了;另外,賴保羅也發喜帖給詹立榮和蕭昱飛,薇真安排他們坐在一起,新郎新娘敬酒完畢,這兩人卻落跑了。
在等待上菜的空檔,他四處張望,很快找到她的蹤跡;今天的婚宴也是一場鮑關活動,來了很多新威廣告的客戶,她得穿梭賓客之間寒喧。
她穿了一襲黑底紅網格線的套裝,別上一枚亮眼的水鑽別針,步履輕快,笑語嫣然,走過之處,就是眾人囑目的焦點,許多客人爭相和她打招呼。
他喜歡她投注工作時的熱情活力,就是那份光采在第一眼吸引了他;如今她還是一顆散發光芒的太陽,他卻只是地上一株追尋陽光方向的向日葵。
他低下頭,模模右頰--那個印上她吻痕的地方。
她開始約他出去,他不會拒絕,也無法拒絕。事實上,他的確渴望見到她,想跟她說話,也喜歡听她談笑;他們像朋友,但比朋友更親密,他往往不自覺地凝視她到失了神,直到她笑出來……
他喝下一口果汁,站起身走出去,來到宴會廳外頭的接待處。
一對新人的放大照片向他咧出幸福的笑容,他呆呆看著,痴心幻想自己也能穿上一套帥氣的白色西裝,擁抱他美麗的白紗新娘……
「昱翔!」谷薇真來到他身邊,笑容明亮動人。「我看到你跑出來,是吃太飽中場休息嗎?」
他模模肚子,露出同樣的笑容。「早就吃飽了,里面人多,出來透透氣。」
「你哥哥和詹經理不是陪著你?怎麼不見了?」
「詹經理說他明天要陪老婆回娘家,早點回家養足精神應付丈母娘;我哥哥接到一通電話,叫我慢慢吃,他有事先走。」
「真是的!本來我想叫你坐我旁邊,又怕你不認識我的同事,覺得不自在,這才要他們照顧你,這兩個不負責任的家伙喔,也不過來跟我說一聲……」
「薇真,沒關系,反正我一個人挺好的,听听別人說話聊天也很好。」
「你什麼時候覺得一個人挺好的?」
沈昱翔望向婚紗照,上頭的幸福笑容似乎逐漸離他而去。「我想,我總是要學習適應一個人的生活。」
「你忘了我嗎?」她眨眨眼看他。
「沒有。」他不加思索地說出,隨即臉上一熱,感覺右頰燒了起來,又像補充說明什麼似地,很快說︰「可是,妳有妳自己的生活,我們只是……朋友。」
比薇真屏息以待,終于听他說出「朋友」兩個字。
她的失望只有片刻,取而代之的是期望;如果他裹足不前,那是否可以讓她來打破「朋友」這道藩籬?
「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是吧?」
「是……很好……」是與不是,兩者皆是他的答案。
她和他並肩站立,與他一起看婚紗照。「保羅平常像個痞子,拍起婚紗照倒很英俊。他老婆本來就很漂亮了,當了新娘更漂亮。」她輕撫裝飾在框架上的粉紅色綢紗,微笑變得迷蒙,低聲地說︰「不知道我穿起婚紗,是什麼樣子呢?昱翔,你說……」
「薇真,妳和魏先生真的沒了嗎?」
「怎麼提到他?」她編織一半的美夢,硬生生變成泡影,有些不快地放下手,故意板起臉色給他看。
「如果你們有誤會的話,有話要說清楚……」他突然愣住,痴痴地望看她嬌憨可愛的表情。「妳噘了嘴巴!」
她噗哧一笑。「我不開心,當然噘嘴巴了。提他做什麼?我和他清清楚楚地分手,不適合就是不適合,何必再回頭強求?」
「不強求……」
他的心一緊!當初他和她,也是清清楚楚分手了,那麼,現在明明已是雲泥之別的兩人,他還痴纏眷戀著她,是否也是強求?
見到他眉間打起皺折,谷薇真沒有多想,伸手幫他撫平。
「大姐頭,妳在這里啊!」突然有人大喊一聲。
她嚇得立刻縮回手,沒好氣地望向容光煥發的新郎。「保羅,你丟下老婆不管,準備逃婚嗎?」
「我才不敢咧,我會被她抓回去劈了。」賴保羅笑嘻嘻地說︰「我老婆要丟花了,未婚女生趕快來喔,看看誰是下一個紅鸞星動的幸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