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潔,我過關了!」
「嗯,過關了!」她熱淚盈眶,他戰勝自己了。
張奇廷本身何嘗不是心情激動?別人學開車是一件簡單的事,他卻是爬過山谷和陡坡,這才能掌控自己的方向。
從今天起,他也能像爸爸一樣,做一個真正的大男人了。
一切都要感謝這個貼心的小人兒啊。
他也不管眾目睽睽,忘了被偷拍的風險,擁住她暖暖的小身子,趁她還被感動得迷迷糊糊時,深深地吻了下去。
「哇──」旁邊的人發出驚嘆聲,紛紛鼓掌。
站在人群最外邊,遮遮掩掩的鄭大升卻是變了臉色。
「那只熊貓在做什麼?!」鄭大升好久沒抓狂了,「我們雨潔還要嫁人,他、他、他怎能在公共場所做這種事?!」
楊秋蘭忙拉住他,笑說︰「爸爸,小聲點,看樣子雨潔就嫁他了。」
「不行!他還沒經濟基礎,前途茫茫,沒有定性,像個大傻瓜一樣,雨潔怎麼可以嫁這種人!」
「又不是說現在就嫁他,將來的路,也得他們自己走呀。」
「雨潔嫁給他會吃苦,他沒房子、沒車子、不知道要奮斗幾年才買得起。」
「怕蜻蜓買不起房子?那你買一棟送他們好了,還是叫他們跟我們一起住?」楊秋蘭很熱心地提供意見。
「不行!年輕人要讓他學習吃苦,才能長進。」鄭大升悍然拒絕,又說︰「而且大熊貓是獨子,他應該要奉養母親,如果他都不懂得這個人子的基本道理,我一定打從心底鄙視他。」
「咦?這下子又要雨潔嫁他了?」
「我哪有這樣說!」鄭大升不放心地探頭看,一口氣又岔住了,「還在親嘴?又不是接吻比賽,沒有獎金的,吻這麼久干嘛?又白白讓人看戲,虧他念經濟的,不懂得成本效益分析嗎?我看他都白念了,混得這麼凶」
「好了好了,親完了。」楊秋蘭忙拉開碎碎念的老公,閃到牆邊,「他們要走了,別讓他們看到。」
鄭大升倒是很听話地閉嘴,瞪眼看女兒讓那只大熊貓挾持出去。
「我們好像是作賊的,見不得人。」他又叨念了。
「不要給他們年輕人壓力嘛,有時候知道我們在關心,他們反而不自在。」
「哼!大熊貓練腳踏車那段時間,一副要死不活的德性,要不是你拉住我,我早就跑出去踹他兩腳了。」
「爸爸,你要是踹他,雨潔就不理你了。」
「唉!」鄭大升頓感挫折,「媽媽,我問你,我該怎麼關心雨潔?除了偷偷去買她的小說,叫大熊貓過來練車,還能做什麼?」
「你只要擺出威嚴,當一個爸爸就好了。」楊秋蘭笑得很開心。
「我不想當嚴父,你都扮白臉,我就扮黑臉?」
「憑你這個長相和個性,就是不苟言笑的,要是哪天突然變慈祥了,我會第一個被你嚇跑。」
「我就是嚇不走那只大熊貓。」
「好了,我看再來幾只熊貓、北極熊、馬來熊、還是台灣黑熊、美洲棕熊,照樣被你嫌得變成狗熊。」楊秋蘭最近心血來潮,研究了熊的種類。
「開玩笑!想追我的女兒,各項條件都要符合我的標準才行。」
「還有喔,熊貓不是熊,也不是貓,它自己屬于熊貓科,所以爸爸呀,你說蜻蜓特不特別?」
「我管他是蜻蜓還是熊貓,至少要給我人模人樣,不能成天傻呼呼的。」
「其實爸爸呀,你有沒有發現,咱們雨潔和蜻蜓在一起後,變得比較開朗,也比較漂亮了。」
「女兒長大了,本來就會變漂亮。」
「這不一樣。就如同當初我和你談戀愛,你不也寫詩說我很漂亮?」楊秋蘭笑著挽起老公的手,「爸爸,你說二十幾年過去了,我還漂亮嗎?」
鄭大升轉頭瞧了老婆,仔細端詳,神情突然變得很認真。
「怎麼這樣子看我?」楊秋蘭不解地問。
「都老夫老妻了,說什麼肉麻話。」鄭大升直接拖了老婆往前走,「走,我們去喝咖啡。」
「咦?我沒听錯吧?一板一眼的你還要繼續蹺班下去?」
「反正都出來了,現在十點多了,回去正好午休,干脆蹺到底。」
「再來個午餐約會?」楊秋蘭興奮地問。
「你要就去嘍。」
考照場地依然人聲鼎沸,不時有車子壓線的鈐聲響起,夾雜眾人的惋惜和哀號,但也有努力過關的,正準備拿了駕照,從此享受更加海闊天空的人生!
第十章
大三暑假,鄭雨潔趁著考研究所的補習班開課前,南下嘉義。
要面對大黑熊的家人了,她既期待又緊張,一趟三個小時的火車路程,心髒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走出剪票口,就看到他穿著一件白底黑色塊狀圖型的T恤,半長短褲,拚命揮手,搖動身子引起她的注意;留了近一年的頭發一綹黑、一綹白,非常顯眼,用橡皮筋扎了一束臭鼬也似的尾巴。
「雨潔!雨潔!我在這里!」他高聲大叫。
「看到了。」她走向前,不免嘀咕說︰「不要喊那麼大聲,搖得好像起乩一樣,還穿得像大麥町,人家都往道里看了。」
「人家愛看就給他看!」張奇廷張開雙臂,用力擁抱他的小人兒,不管她的抗議,才幾天不見,他這麼想她,先親了再說。
「討厭,拿去!」她笑著推開他,將行李袋遞給他。
「來!坐我的專車。」他拍拍身後的腳踏車。
「坐這個?!」鄭雨潔差點昏倒。
「你將就一下啦,出力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只要舒舒服服坐著就好。」
張奇廷拿了繩子,正忙著將她的行李袋在後座扎好。
她一想到坐在前面橫杠上,一路顛簸到他家,明天她的小一定有一道可憐的黑色瘀青,真是嗚呼哀哉。
不過他也似乎想到這個問題了,腳踏車的橫杠上綁上一個小枕頭,權充她的「座墊」。
好吧,總算他還懂得體貼,反正他愛抱她,她也愛賴在他的懷抱里,就趁著回家前,兩人先在腳踏車上抱個夠吧。
她好奇地模模腳踏車,感覺十分輕巧,又擦得很亮,還有新車油的味道。
「這是你爸爸送你的變速腳踏車?」她輕聲問道。
「是啊,好幾年沒騎了,我這幾天試騎,性能還是很好。」
他扎好行李袋,拍拍兩手,直接跨上腳踏車。
她撥弄綁在把手上的彩色風車,心里有一些感動。
他是真的走出來了──提到爸爸時,再也不會哭得像個孩子了。
不過,這個大黑熊實在童心未泯,把一部帥氣的變速腳踏車裝飾得像是花車,難怪路人拚命往他們瞧。
他也跟著撥弄風車,「這是我跟安親班的小朋友一起學著做的,獻給我最親愛的雨潔。」
「惡心!獻給我風車做什麼?」她偎到他懷里。
「你是吹動我心靈的颶風,轉動我生銹的輪軸」他喃喃自語,雙手抱起她,讓她坐在前面的橫杠上。
「你在說什麼啊?!」
「我嘔心瀝血、腸枯思竭、辛辛苦苦做了一夜的情詩啊!」
「難听死了,惡心加三級,你不如去翻筋斗,還可以讓我開心些。」
「真的呀!」他低頭親她臉頰一下,踩動腳踏車,「我回去翻給你看,可是我媽媽會覺得很奇怪,說這個兒子好不容易恢復正常了,怎麼又秀逗了?」
「你不是本來就秀逗嗎?」
「我秀逗,你還愛我啊?」
「我就是跟你在一起,才會變得秀逗啦!」
她嘴里埋怨著,還是緊緊靠在他的胸膛上,迎著黃昏微醺的風,陶醉在他溫熱的氣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