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戀愛嗎? 第17頁

「所以你累了?」

「我沒累,是她先放棄我。」方謙義淡淡地說著,「感情無法輕易放棄的,剛分手時,我很痛苦,後來就明白了,她並不愛我,她愛的只是一個會『愛上帝』、『參加教會活動』的我。」

即使他說得雲淡風輕,杜美妙心頭卻泛起一絲絲疼惜﹔她能深刻體會到他曾有的痛,只因為她也曾經痛過。

方謙義繼續說著︰「當愛情摻進任何條件時,就不是純粹的愛情了。這些年來,我相親了幾十次,相得越多,失望也越多,隨著我年紀和地位的增長,女生看到的不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的薪水和車子,我不知道她們到底要嫁給這部車子,還是要嫁給我?」他的聲音有些激揚。

「副理,你別失望嘛!你一定會找到副理夫人的。」杜美妙柔聲安慰,但她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難看。

「今天晚上,又失望一次了。」方謙義輕輕一笑,竭力抑下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難道又是小女孩勾出他從不說出的內心世界嗎?他強笑說︰「奇怪?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事情?大概是過聖誕節,觸景生情吧!這是我的秘密,你可不要亂說喔。」

「不會的。」

「你年紀還小,不會懂得那些大人的想法。」

「副理,我懂。」杜美妙的口吻極為堅定,隨之又低下了頭,聲音細細的︰「以前我很喜歡一個男生,那算是我的初戀吧,我們在一起很快樂,無所不談,甜甜蜜蜜的,我以為這輩子就是這麼幸福了……直到我帶他到我家去。」

「你爸媽人很好。」他注意傾听。

「他們很好,可是我們家境不好,我家的店面和樓上住家都是租的,那時候還欠人家幾百萬吧。」想到過去那段夭折的純純戀情,她不覺眼眶微濕,「他沒去我家之前,稱贊我不畏貧苦,是什麼出污泥的蓮花。去過我家以後,態度全變了,說我們住家環境很糟﹔然後又說賣面不衛生會傳染肝炎﹔又說我幫爸爸賣面很難看……我很呆,還一直以為他忙社團,所以沒空約我出去。」

「這個勢利男!」

「副理說對了,後來我听到同學轉述,他告訴別人說︰他沒有心力承擔我家的情況,他不想為我多奮斗十年。」說著說著,淚水奪眶而出,她趕忙以手背拭去。

她在哭!那該死的勢利男竟是傷她如此之深!方謙義又心疼了。

「美妙?」

「奇怪?今天我變得很愛哭,也是觸景生情吧?」杜美妙笑著抹干手背上的淚水,「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學生談戀愛都要講條件,更何況是社會人士?其實我哪要他們承擔什麼?我只不過要他們允諾我一個『愛』字而已。」

「嗯,如果有了真正的愛,大概也不會有那麼多要求和條件了。」方謙義體會至深,有感而發。

「這年頭不知道大家在想什麼?連單純的了解、單純的戀愛也困難重重。」

「是我們理想太高吧?」

「副理這麼有成就,理想高是─定的,不然也不會挑不到老婆吧?」杜美妙故作輕松打趣的語氣。

「我沒有高理想,我也只想單純談戀愛,這年頭,單純的女孩子很少了……」

方謙義驀地收口,他身邊不就坐著一個再單純不過的小女孩嗎?

可是,當她年齡漸增,漸漸見多識廣,她是否會改變擇偶的看法?她還能維持單純的心思嗎?

他很沒有信心地加了一句話︰「不過,人總是會變的,像你現在的想法是這樣,也許以後會想找一個英俊多金的老公。」

「能英俊多金是最好了。」杜美妙不敢看他的表情,自顧自地笑說︰「太丑就叫他去整容,沒錢我也可以幫他一起賺,這不就英俊多金了嗎?」

「你這小女孩就愛開玩笑!」方謙義也笑了。

「其實,我真的沒想那麼多。」她很想表達一些想法讓他知道,「我小時候,爸爸做生意失敗,每天都有債主上門要錢,我不懂事,也不知道我爸爸是怎麼應付的。有一天半夜,我突然醒來,看到爸爸趴在媽媽的腿上哭,媽媽很溫柔地哄他,就像哄我們睡覺一樣。這一幕我一直記在腦海里,後來才慢慢明了,金錢、地位、外貌都不是維系婚姻的要件,最重要的是那分『情』。」

她娓娓道來,像是述說一個溫馨平淡的小筆事。也許曾經驚滔駭浪,也許曾經心驚膽跳,而在所有的危難過去之後,留下的是一對平凡夫妻相互扶持的深情,也是一段讓女兒回味再三的患難真情。

方謙義細細體會她的心思,今夜他們在無意間「觸景生情」,聊得這麼深入,他要單純的相愛,她也要單純的感情,他們的想法正是不謀而合。

他們心意相契!

方謙義大吃一驚,努力穩住握著方向盤的雙手。

不可能!她是個小女孩,他大她十二歲,于情于理,他是他的上司,頂多以兄長的身份關照她,他怎能有這種「不良」的念頭?

沒錯,他是喜歡她,她活潑、善良、熱心,財務部的同事也喜歡她,她是一個人緣極佳的優秀部屬。

可是……為什麼她的言行總是牽動他的情緒?為什麼他對她付出比其它同事更多的關心?為什麼她哭他就心疼?為什麼他渴望看到那張天真無邪的臉孔?為什麼他老是和她聊心事?

難道……「副理,我家到了。」她出聲提醒。

「喔,我跟你爸媽打聲招呼就走。」他緩緩踩了煞車,也緩下自己的思緒。

「謝謝副理,那我先下車了。」杜美妙開了車門,向正在煮面的爸爸招手,「爸,我回來了,我們副理送我回來的。」

「帥哥副理來了?」杜福氣眼楮發亮,立刻扔下湯勺,圓滾滾的身子跑到馬路邊,比起手勢指揮交通,「副理大人,來!這邊停,向右邊過來,好!再來!再來,向前一點點。」他拳頭一握,「噫,好!停!」

方謙義被他一擺弄,不得不依指示停好車,他下了車,「伯父,我送美妙回來,馬上就走,不打擾你們了。」

「副理大人,難得來坐坐,吃頓消夜啦!」杜福氣十分熱情。

「很晚了……」

「不晚,不晚!」杜福氣又跳回去煮面,「我幫你下碗牛肉面,別走喔。」

「副理。」杜美妙不好意思地說︰「你留下來吃碗面,算是謝謝你載我回來。」

「好吧,我肚子也餓了。」只不過是吃頓消夜罷了,有什麼好怕的?

終于留下貴客,杜福氣樂極下,甩起白女敕女敕的面條,圓胖的臉蛋笑咪咪地,「美麗啊,里面不是還有金門高粱嗎?拿出來請副理大人了。」

*-*-*

平安夜,凌晨零時十分。

「媽呀,那也按呢?」杜美妙切著牛腱,低聲哀號。

「他們都喝醉了。」曾美麗笑著回頭看那兩個面紅耳赤的男人。

「叫爸爸不要再亂講了,讓我們副理回去啦!」

「副理先生也走不動了。」曾美麗難得看到老公喝得這麼開心,也就讓他去了,「妙妙,有時候讓他們男人說些男人的話,心情會好一點。」

唉!說什麼男人話?最初,他們吃鹵味、小酒,正襟危坐談政治,辯論各自支持的政黨,再來開始談社會亂象,講經濟前途,提起當年勇,肉一口一口地吃,酒一杯一杯地喝,干掉了一瓶高梁酒,然後就是這樣……「帥哥,我跟你說,我們妙妙本來要去銀行上班。」

「她不可以去!」方謙義醉得沒辦法生氣,低低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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