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捕探情 第8頁

「你要看嗎?」荊大鵬轉向站在一邊的阿溜。

「哼。」阿溜別過頭。

「過來,踏我的手。」荊大鵬微蹲,雙掌往上交迭舉在月復前。

阿溜低下頭,伸腳往地上踢了兩下,畢竟孩子心性,按捺不住好奇心,再一踢,就轉身跑了過來,左腳一蹬,右腳跳上他的大手掌,他隨即提起力氣將阿溜兩腳舉高,阿溜亦敏捷地以雙手攀在牆邊觀看燕窩。

「呵……」當阿溜從大鵬捕頭的手掌跳下來時,小大人的傲氣不見了,而是轉成了童稚的天真笑容。

「這是大鵬捕頭送我們的大火腿喔。」小田趁機宣揚好人好事。

「哇!」孩子們欣喜大叫。

「火腿是熟的,阿溜你拿回去切下來就可以吃了。」

「不能吃。我們先吃包子,這要收起來。」阿溜像個大哥似地指示。

「好,我們等姊姊回家再吃。」毛球乖巧地回應。

「火腿拿回去後吊在梁上。」荊大鵬向阿溜說明︰「免得被老鼠還是貓狗咬了。要吃的時候再拿下來切塊,沒吃完的仍然用油紙扎好,吊回梁上保存,你會做吧?」

「我都十一歲了。」阿溜又擺了臉色給他看。

十一歲?看起來好像還要再大些,或許是孤兒,不知道年紀吧。

「這包袱也拿回去。」小田手里還提著她的大包袱。「哎呀,太重了,我明天再拿回去。」

「包袱我背得動。」阿溜拽過大包袱,直接甩在背後。

「我們拿火腿嘍。」七郎和毛球一起去搬大火腿。

「來。」小田笑道︰「我們一起說,謝謝荊捕爺。」

「謝謝荊捕爺。」大家齊聲道謝,連阿溜也說了。

荊大鵬灼身似的燥熱感又出現了;他又沒做什麼,他只是借花獻佛罷了。

他故意望向大街,揮揮手道︰「好了好了,天黑了別在外頭游蕩,都回家去。」

「大鵬捕頭,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咱後會有期!」毛球和七郎揚起憨甜的童嗓,笑呵呵地離開。

怎講起江湖話來了!荊大鵬嘴角抽了下。若非這兩個小的還抬著火腿,一定會擺出奇怪的招式來。呵,不用說,這一定是他們的好姊姊教的。

他轉頭看她,與她一起目送三個孩子消失在大街底的轉角。

「我包袱里還有包子,給你當晚飯。你去剛才那間衙役休息的房間等我。」

「我晚上睡那里嗎?」小田問道。

荊大鵬這才想到過夜的問題。他三天不在衙門,打算留下來翻翻卷子,陪兄弟們值夜,但又怕她溜走,自是要帶在身邊看緊她;然而哪有捕快不帶「妹子」

回家,讓她睡衙門的道理?況且他怕她再跟兄弟們多說一句話,又不知道要編出什麼「荊家八哥哥和妹子」的故事來。

所以,他只能帶她回住處睡。

可惱啊,今夜他真的要打地鋪了。

第3章(1)

她有名有姓了。從昨天起,她叫做荊小田。

「您好,我姓荊,名小田,荊小田是也。」她向身邊的男人抱拳作揖,煞有其事地道︰「八哥哥,請多多指教。」

「不要叫我八哥哥。」荊大鵬一路板緊了臉孔。

「大鵬哥哥?」她見他不回應,又試問道︰「大哥哥?鵬哥哥?荊哥哥?好哥哥?親哥哥——」

「閉嘴!」

「哈!」荊小田樂得什麼似的,蹦蹦跳跳地跑向前。「送給你一個現成的妹子,還能幫你查案,不高興啊?反正這回辦完事,咱也一拍兩散,說好了你不能再找我麻煩喔。」

她依然穿著那襲略嫌單薄的藍衫裙,挽了一個髻,權充是個已出嫁的小娘子;可她那副四處亂跳的野毛驢樣,恐怕真娶了她的男人都要頭痛吧。

她精神這麼好,昨夜應該睡得很甜。算她懂事,拿了他屋里一張圈椅和兩只凳子,拼湊在一起靠了牆就變成她的睡床;他扔了寒冬外出時才穿的皮裘給她當棉被,然後在自己的大床睡得安安穩穩。

昨天趕了一天的路,兩人都累了,但他還是半夜醒來,偷看她一眼;說不上是怕她反悔偷跑,還是怕那件溫暖到會冒汗的皮裘仍不夠暖和。

當捕頭當到把嫌犯帶回家,還得伺候她吃睡,情勢所逼,下不為例。

「記住我跟你說的重點,不準你亂說話。」他冷冷地提醒她。

「放心,我知道。」她遞給他一根地上撿來的樹枝。「快駝背。」

「我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兒,駝什麼背?」

「你就是挺得像一根大柱子,一眼就被看穿是來問案的公人。喏,這樹枝還挺結實的,給你撐著當拐杖,彎腰!」

為什麼他要受她擺布啊?正想發作,她突然挽住他的手臂。

「相公……」她身子也貼上了他,大眼眨巴眨巴地看他。

是了,他現在是和「自家妹子荊小田」扮夫妻查案,他們是一對從鄉間要到南坪的農家夫婦,路過石井鎮,因為丈夫生病,不得不停下來歇息。

他換穿一襲舊布衫,頭發也放了下來,披頭散發像個鬼,一來稍微遮掩他的面目,免得被看過他的人認出,二來更像是生病沒元氣的莊稼漢。

進了石井鎮大街,閻勇已先到來,他穿著公服,正在跟老百姓問話,目的是掩護他們,並且留在鎮外等候其他兄弟的消息。

兩人隨意向閻勇看一眼,繼續往鎮里頭走去。

「請問……」荊小田先向路人說話。

「沒空。」路人快步走開。

「這位大嬸……」她轉向路邊的菜攤子。

「我菜不賣你,你不是石井鎮的人,怎跑來這里買菜?」

「我不買菜,我們是路過……怎不理人了?」她眼睜睜看賣菜大嬸跑到後面小巷。「不顧你的攤子啦?我拿你一把菜喔。」

荊大鵬晃動一下勾著他右臂的小手,以示警告。

「喲,我是良家婦女,怎會偷菜呢。」荊小田故意說給他听,又向路人道︰「這位大叔,借一步問話……那個婆婆……伯伯你……怎都跑了?」

大街上路人紛紛走避,好像將他們當成瘟神。

「我家相公偶感風寒,要找大夫看病,不然今天到不了南坪啊。」她泫然欲泣,哀切地拿袖子抹眼楮,小聲地道︰「快咳嗽。」

「咳。」

「相公啊,你這口痰得咳出來,這才舒心。」她說著就一掌用力往他背心拍去。「快咳呀,使勁一點咳!」

「咳咳咳!」他被她拍到岔了氣,真的咳了好幾聲。

「哎喲,相公,你怎麼了?」她驚慌不已,繼續猛捶他,眼淚噴了出來。

「嗚嗚,你千萬要撐住,不能丟下我啊,我一個弱女子孤苦伶仃,可是會被人欺負哇,到時候我隨便找個男人倚靠,改嫁了你就不要怨我,嗚嗚!」

怎麼辦?他想笑。荊大鵬努力繃緊了嘴角。弱女子?被欺負?現在是誰欺負誰啊?他堂堂大捕頭都被她打到說不出話來了。

「咳!咳咳!」他再也繃不住嘴角,索性藉咳嗽笑了出來。

經過這番驚天動地的哭訴,總算有人好心指了方向。

「那邊藥鋪有大夫。」

她扶了他,哀怨地往前走,還不時抹抹他的背心,貌似十分關心他。

明知他倆是扮戲,她貼近他的右臂是為了低聲交談,而他也應該留心街上的動靜,可他卻有些分了神,總是感覺到右臂柔軟的踫觸。

「奇哉怪也,你看到了嗎?」她小聲地道。

「我彎腰駝背,只能看地下,我能看到什麼?」他低頭瞪她。

「這鎮上沒有年輕人,也沒有小孩姑娘,都是些大娘和老伯。」

「還沒出門吧。」

「不會的。市集熱鬧,大家都會出來逛逛,少年愛聚在一起吹牛皮,小孩會亂跑,而且小鎮里的姑娘又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大小姐,她們也會出門看看針線花布順便幫家里買一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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