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捕探情 第13頁

「這事我做不來。」寇芙蓉猛搖頭。「我爹娘知道會罵的。」

「哎,這也是幫忙衙門公務,送個點心給大捕頭激勵士氣,名正言順,天經地義,老爺夫人夸贊小姐你蕙質蘭心都來不及了,怎能罵人呢。」

「小田,你好會講話。真羨慕你常在外頭,見過世面,所以才能讓莉大哥找來當探子。」

「呵。」她是為了錢啊。

「可你當探子,要去面對壞人,不害怕嗎?」

「不怕。我八哥哥說,這回很安全,就唱唱曲兒,听疑犯說話,記住內容,好能提供線索給衙門。」

「如果疑犯都不說呢?」

「那就當作白忙一場嘍。」

「這樣荊大哥就會延宕破案時機,又得想其它辦法去查證據。」寇芙蓉望著曲譜,發起呆來。「真的好想幫荊大哥……」

「小姐你不如先教我彈琴。」荊小田坐在琴桌前,早就對那架琴好奇得不得了,忍不住往琴弦撥了一下,卻是「咚」一聲,一條線弦彈了起來,她慌忙跳開。「啊!編斷了?」

「不打緊,我換條弦重新絞緊就行。況且三天是學不來彈琴的。」

「我想也是。」

寇芙蓉卷起弦線,想到方才繃斷那一瞬間,銀光乍現,直沖天際,力道鏗鏘,正如長劍出鞘,風馳電掣,掃蕩世間多少不平事。

身為縣令的女兒,常見父親辦案勞神,又一心向往俠義小說中的女俠義行,她總是希望能為父親、也為荊大哥做點什麼事。

「小田,也許,你需要一個彈琴的丫鬟。」

春夏之交,皓月當空,泛舟湖上,別有一番悠閑風情。

荊大鵬扮了轎夫,和閻勇一前一後,親自為「歌妓秀娘」抬轎。

待在杏花湖畔停了轎,他在轎前風燈和月光照映下,一見到走出轎門的荊小田,差點以為女鬼來了。

唉,他不該請大小姐幫她化妝的。他忘了寇芙蓉是千金小姐,沒見過妓院里的妝容。歌妓是濃妝艷抹沒錯,卻不是這般顏色分明,白白的臉,紅紅的頰,涂得像是燒給死人的紙扎女圭女圭,乍然一看,準會嚇到腿軟。

「你過來。」他掏出巾子,借著轎身的掩避,往她臉上一陣亂抹。「畫成這樣,是要嚇死人嗎?」

「你別弄壞我的妝啦。」她小聲嚷著,企圖躲開。

「別躲,時間緊迫。」他抓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用力擦掉那詭異的腿紅,再仔細看了下。「這樣正常多了。」

臉上水粉仍是白了些,然兩頰已擦成了渲染開來的淡淡暈紅,正似荳蔻姑娘的青春嬌柔,那雙滾圓大眼總是滴溜溜地,像是黑夜里的流泉,小巧的唇瓣點上胭脂後,更形紅潤……

她也看著他,原是撅嘴惱他亂踫她的妝,正想轉開臉,卻突然感覺到他的指頭捏在她下巴的厚實熱度——

「啊?!」兩人同時低聲驚呼,他放手,她退開一步。

「這兒沒鏡子瞧,你將我弄成大花臉了。」她埋怨道。

「男人看起來沒問題,就是沒問題了。」

「哦?」她朝他嫣然一笑。「所以,我很美嘍?」

「去!」他莫名一熱,忙轉過臉,看到閻勇指著後面,原來又有轎子來了,便催促她道︰「快上船。」

他和閻勇退到暗處,靜待疑犯一行人下轎、上船,然後再查看一遍畫舫上所有安排好的人物。

一個「歌妓」、四個侍奉酒食並不知情的真正妓女,疑犯趙天蛟和他三個同伙,一個船夫……咦!怎麼沒有樂師,而是一個抱著琴的丫頭?

再定楮一看,他差點咒罵出聲。那是寇芙蓉,寇大小姐啊。

荊小田!他怒目瞪向她。寇小姐不會自己跑上船當丫鬟,必定是她出了鬼主意要她過來幫她彈琴。

來不及了,船夫已經撐著長篙,離岸而去。

杏花湖乃南坪城郊的名勝,青山綠水,景色宜人;到了春日,到處開滿了桃、李、杏花,形成一片壯麗的花海。白天游人如織,皆為賞花而來;到了晚上,則另有一番湖上夜游的風情,畫舫穿梭,沐風賞月,或是三五好友相邀,或是官賈酒作樂,如此良辰美景,自是要請來歌妓助興。

荊大鵬盯緊了她;她今天身穿一襲水紅繡花衫裙,這已是寇芙蓉所能出借最艷麗的衣裳了,即便不及其他船上的鶯鶯燕燕出色,卻因她年紀看起來小些,倒有她獨特的活潑嬌甜氣質。

不同的打扮,不同的感覺,她生動地演活了她所扮演的角色。

他要線索,她要錢,他們之間就是佣雇關系,他實在不必放過多情緒在她身上。再說了,寇小姐知書達禮,自會判斷是非,她自己不願意,荊小田能逼大小姐上船彈琴嗎!

說是不放情緒,可他能不替他的探子緊張嗎?隔著水面看過去,畫舫燈火通明,疑犯趙天蛟顯然是生氣了。

「我叫的是牡丹院的頭牌花魁艷娘,怎麼是你來?」

「艷娘姐姐偶感風寒,嗓子不開,特囑托秀娘來為趙大爺獻唱。」

「什麼?!艷娘不來?!爺不听了,船家,劃回去!」

「趙大爺,別生氣。」四個姑娘深恐白跑一趟,賺不到酬勞,忙陪笑勸酒道︰「早听說艷娘脾氣大,時常推卻邀約,不是叫得出名號的官商,她都不去,我看嗓子不開也只是推托之辭。」

「是呀,大爺。艷娘近來跟戶部某個大官勾得很緊,還是別去招惹她,免得人家大官視您為眼中釘,想法子將您除了。」

「你們不都是牡丹院的,怎說起艷娘的壞話來了?」趙天蛟疑道。

四個姑娘一時無法回答,這些話全是找她們過來陪酒的龜公交代的,更何況同行相妒,她們也是很樂意詆毀艷娘。

忽然間,琴聲揚起,如落櫻繽紛,蹁飄至,歌聲也隨之唱出。

「海棠過雨紅初淡,楊柳無風睡正酣,杏燒紅,桃剪錦,草揉藍,三月三,和氣盛東南。」

拌聲如空谷回音,清靈、圓潤,唱出了慵懶柔和的一派春色。

杏花湖上,原是十幾艘畫舫各自游湖,彼此的絲竹歌聲交錯相傳,雖是熱鬧,卻也吵嘈,待此曲結束,竟是安靜了大半,別條船的酒客甚至歌妓全往這邊看來,還有更遠的畫舫也往這邊劃來想听個究竟。

「大爺您听,南坪城不是只有?!娘一人會唱,秀娘唱得多好呀!」四個姑娘趁機侍奉四個大爺,又是灌酒,又是夾菜。

「好!再唱。」趙天蛟是四人中的老大,滿意地坐了下來。

荊小田轉頭向寇芙蓉示意,琴聲再起,她開口唱道︰「一江煙水照晴嵐,兩岸人家接畫檐,芰荷叢一段秋光淡,看沙鷗舞再三——」

一曲又一曲,隨風回蕩在湖面,也飄進了荊大鵬的耳里。

「頭兒,你妹子學得快,也學得好啊。」閻勇覺得今夜任務真輕松。

「大小姐在船上,留心看著她。」

「頭兒放心,我自然要留心你妹子……大小姐?」閻勇大吃一驚,這才注意到撫琴丫頭。「寇大人的女兒?怎會這樣?!」

「或許多一雙耳朵,可以多听些線索吧。」荊大鵬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那邊船上四位大爺听著好曲,喝著好酒,身邊還有姑娘可以模,吃到酒酣耳熱之際,四人也就聊了起來。

「南坪的商人變精明了。」趙天較嘆道︰「只收有信譽的錢莊開出來的銀票,沒銀票就要先看現銀。他們還會拿鐵錘敲開查驗,不敲上二十來個銀錠子不罷休。」

「如此一來,我們生意做越大,就得準備更多現銀了?」

「就是這事麻煩。我已經去籌了,等數目夠了,再拿出來買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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