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垠扶石泠坐了下來,問道︰「冷嗎?」
「不冷。」她嘴上這麼說,還是攬緊了手里的白兒,意欲取暖。
看來冬陽仍然不夠暖和。他輕攬著她的肩臂,以自己的溫熱為她保暖。
「你總算知道母豬怎麼生小豬了?」
石泠第一次看到生命的誕生,那初生的喜悅感染了她,口氣也變得輕松。
「好奇怪,為什麼母豬身體可以藏這麼多只小豬?」
「凡動物大多是多胎生,像狗一胎也可以生七、八只。」
「好奇怪,你說母豬生小豬,大狗生小狽,大羊生小羊,為什麼我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
「誰說你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風無垠一口氣嗆在喉嚨間,差點卡住。
「掌門。他說我是石頭的女兒,所以也要像石頭一樣無情。」
「人非木石,誰能無情?」風無垠笑道︰「所以你們掌門給你取石泠這麼冷冰冰的名字?
「我師兄的名字都是掌門取的。」
「他們叫什麼名字?」
向來絕命門殺手只在死者肚皮留下一個字,所以江湖只知其姓,不知其名,而石泠初出茅廬,倒是在風無垠肚皮簽下全名了。
石泠不欲談絕命們的事,不再說話。
風無垠會意。
「我不是要探听絕命門的事,我只是好奇你那個掌門是怎麼一個人,竟然可以把你養成一個無情無淚的冰人兒。」
「無情無淚?」石泠抬起清亮的眼楮。
「不是嗎?你年紀輕輕就學著殺人,下手不留情,這不是無情嗎?還有,你傷口痛,不哭;你害怕得要命,也不哭。要是其他姑娘,早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了。」
石泠肯定地道︰「我是石頭做的,沒有眼淚。」
風無垠又笑了,大膽撫向她細柔的臉龐,輕輕按捏。
「這塊石頭倒是軟的。」
石泠臉上頓時躁熱起來,不自主地抿緊唇瓣,而那自然流露的不安和扭捏,證明她不是石頭。
他看到她臉上浮起的兩朵紅彩,心中又更添幾許愛憐之意。
「泠兒!」他按住她的肩頭,注目她一雙黑白分明、不染一絲塵俗的眼楮。「人也是由人生出來的。你看,阿西就是高大嫂生下來的。」
「阿西那麼大,高大嫂怎麼生得出來?」石泠不解。
「你沒看過小嬰孩嗎?沒看過大肚子懷孕的女人嗎?」
「我看過。可我不是女人生下來的,我是石頭生出來的。」
頑石難點頭!風無垠嘴干舌燥。
「你去敲開全天下的石頭,如果哪一塊石頭可以蹦出一個女圭女圭,我就把你當神仙供奉起來。」
「眼前不是有一個嗎?」
他差點七竅生煙。「你听著了,你是娘親生出來的,不是石頭里蹦出來的。」
「娘親?」石泠困難地說著這兩個字。「我沒有娘親,我只有掌門和師兄。」
風無垠原有的不耐都平息了。
她的成長過程特殊,只學得練武殺人,可對世事的了解,卻仍然像嬰兒一樣無知。
「掌門和師兄不是你的全部生活。你已經慢慢在體會人生了,我還會讓你懂得情愛。」
「情愛?」石泠眼神有點迷蒙。
「對,你不是石頭,你是個女人,你總會懂得愛人,也會生小孩。」
「我會生小孩?」她睜大眼,用手模了模肚子。「我的肚子里面有小孩?」
「現在還沒有。」他又靠近了她,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總有一天,你會有的。」
「你是說,我身體會裂開一個洞,小孩會從里面跑出來?」
「沒錯。」
「那我不就死了嗎?」他和她都曾經受傷,一個小傷口都能致人于死,更何況是一
蚌大大的洞口?
「你放心,生小孩是延續生命,所以你不會死。」
石泠迷惘了,生命是一個難解的問題。至少,她知道活著是好的。
和風無垠在一起,也是好的。
她朝他微微抿唇一笑。她不習慣笑,但她覺得笑起來很舒服。
冬日風寒,她的笑意像是蕭瑟寒冬里的一抹暖陽,雖淡,卻可貴。
風無垠的心也被薰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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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圍在大柱子家門口,,還有人爭先恐後地往前擠。
「看什麼?他家的小柱子又出事了嗎?」
「閉上你的烏鴉嘴!是小柱子的干爹帶著未來的干娘來了。」
「什麼?大少爺有對象了?不要擋著我,我要看!」
門外窗邊鬧烘烘的,鄉親們搶著一睹「大少女乃女乃」的風采。石泠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多人,她抱著小柱子,表情顯得不安。
「沒事的,他們是來看你。」風無垠柔聲安慰著。
「我有什麼好看的?」石泠低頭看著小柱子,拿了手指頭輕輕觸模那吹彈可破的粉女敕臉蛋。
嗯,果然不是石頭做的。
「大少爺一直不娶親,如今帶著玲瓏姑娘出來,大家自然好奇了。」柱子嫂忙著端茶送餅,熱情招待她兒子的救命恩人。
「你為什麼不娶親?」石泠問道。
「娶親就是找一個心愛的女子,和她一起生活,生養孩子。」風無垠好整以暇地喝茶。「如今我還沒有找到那個女子,所以尚未娶親。」
這些日子來,石泠听聞許多事物,學了很多東西。不同于絕命門的遺世獨立,外面的花花世界讓她大開眼界,短短數十天之間,她也漸漸懂得世事,唯獨對于男女情事猶是一知半解。
柱子嫂在一旁笑道︰「大少爺是要找個像玲瓏姑娘一樣溫柔美麗的女子啦!想不到找了那麼多年,原來就是凌四少爺的表妹。」
石泠不識溫柔為何物。或許,乖乖听風無垠的話,最後可以拿到九九奪命丹的解藥,這就是「溫柔」了。
那麼,當個溫柔的女子也是很簡單的。
但又跟他娶親有什麼關系?
「生養孩子?就像我養白兒一樣作伴嗎?」石泠听得愈多,問題也愈多。
「生養小孩不只是作伴,是傳宗接代、延續生命,如果有一天你我死了,我們仍然有後代繼續活下去,千百年來就是如此。」風無垠有問必答。
「我不要死。」石泠神情黯淡了。
「你年輕又沒病痛,不會死的。」風無垠走到她身邊,模了小柱子的小臉蛋。「大柱子娶了柱子嫂,他們結成夫妻,生下小柱子,以後小柱子長大也會娶妻生子,一代又一代,這就是傳宗接代。母豬生小豬,母羊生小羊,也是如此。」
「生生不息……」石泠眼里恢復光采。「女圭女圭這麼可愛,那我以後也要生小孩,生下很多小石———」
風無垠不欲她說出名字,忙道︰「你生小風無垠好了。」
石泠突然全身一熱。如果她生下一個小風無垠,那以後豈不抱著一個貌似風無垠的小女圭女圭?她抬頭望向他的笑臉,臉頰驀然燒紅了。
外頭圍觀眾人暗地叫好,大少爺這招求親方法可真是不著痕跡呵!
石泠不知為何心慌,只覺得懷里的小柱子已經變成小風無垠,把她燒得好熱。
柱子嫂抱過小柱子,笑道︰「玲瓏姑娘喜歡小柱子,有空就和大少爺過來坐坐,大少爺是小柱子的干爹,你就是干娘了。」
「干娘?」
「小柱子是大少爺救回來的,等于是他的再生父親。」大柱子在旁邊解釋著。「即使我們高攀不起,也是要搶著拜干爹盡孝道。」
「哎!大柱子,你太認真了吧?」
「大少爺才認真呢!沒讓您喝到滿月酒,您倒補送了一塊長命金鎖片。」大柱子一嘆。「是我們欠大少爺的,如果不是為了救小柱子耗損體力,大少爺也不會有血光之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