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呼吸到門外冷冽的空氣,稍微清醒了些,拉著嬋媛,哭喪臉道︰「小姐,你要保重啊!」
嬋媛也是大大吸了一口冷空氣,按下猛烈的心跳。「你快回房去。」
「我……我不知道房間在哪里?」喜鵲又要哭了。
嬋媛望向陰暗深遠的院落,這間王爺府,她也是第一次進來,一時之間,叫她哪里去找丫環休息的房間?
一條娉婷的人影走了過來,看到站在門外的喜鵲,咦了一聲︰「喜鵲,你不服侍王爺王妃就寢,站在這里……啊!王妃!」
來人見到嬋媛,趕緊斂身為禮。
喜鵲如見救星,拉著她道︰「琥珀姐,拜托你,我要逃……」
嬋媛幫忙解釋著︰「琥珀,你帶喜鵲回房休息,她今天累壞了。」
琥珀是鄭貴妃送來的八位丫環之首,這幾天來,凡屬嬋媛身邊大小事,全由她在打理指揮。她睜大了眼,不解地道︰「王妃,喜鵲既然是房內的丫頭,就應該睡在外間地上,半夜王爺、王妃如果有所差遣,她也好立刻辦事啊!」
「晚上大家都睡覺了,沒有人會使喚丫環。」
「王妃,宮中規矩都是這樣的。」琥珀耐心地解釋著,一雙長長的、千嬌百媚的丹鳳眼壓得很低。
「小姐,怎麼辦?我死定了……」喜鵲終于滾出淚珠。
「喜鵲妹妹大概是累了。」琥珀拉著喜鵲的手,狀似十分為難,沉思一會兒,才向兩個等她回應的人道︰「這樣吧!如果王妃不嫌棄,今晚就讓我來服侍王爺、王妃……」
「本王不用人服侍。」那低沉的聲音又出現了。
喜鵲嚇得抱住嬋媛,嬋媛察覺她的顫抖,發現自己也跟著發抖了。
「王爺,宮里的規矩……」
「這里是本王王府,不管大內皇宮那一套,你們都下去。」
「是,琥珀下去了。」琥珀微一蹲身,拉了喜鵲一起行禮退下。
朱翊錚瞧見了琥珀那雙不安分的眼楮,也看到她刻意擺動的身軀,心底冷笑了一聲。
「好個伶俐的丫頭,不是嗎?」
嬋媛站在門邊,好一會兒才發現身邊沒有其他人,是朱翊錚在和她說話。
「這名字不好。琥珀、虎魄也,太強悍。」他一邊說著,一邊掩起房門,上好門閂,徑自往房里走去。
眼前的庭院被雕花紙窗擋了起來,嬋媛只能看到自己映在門上的黑影,空氣也一下子變得溫熱而窒悶。
她終究要面對自己的夫君,她剛剛只看到他的眼楮,那冰塊般的冷凝讓她不寒而栗,她根本不敢看清他的長相。
不能害怕啊,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氣。
幸好房間夠大,頭上鳳冠夠重、身上的累贅也夠多,她慢吞吞走著,只听到衣裙的沙沙聲響,還有他倒酒飲酒的聲音。
朱翊錚坐在桌前,很有耐心地等著她,她望見他那寬闊的背部,氣息又是一窒。呵!他長得比晉哥哥還高大,二十六歲的男子總是比較強壯些吧!
「請坐。」他聲音平板,像是對著陌生人說話。
嬋媛不想坐在他身邊,于是模著床沿坐了下來。
室內門窗緊閉,但冬夜的冰寒空氣仍在屋內流竄。無聲,卻冷得令人打顫。
不能怕!嬋媛一再地告訴自己,她是將軍的女兒,自幼習得一身武藝,她知道如何自保,她絕對沒有理由害怕這位冷酷王爺。
她知道他在看她,她討厭這種任人宰割的感覺,胸中頓時涌起一股豪氣,不再畏懼王爺的權勢,也不再管那可怕的傳言,她握緊了拳,毅然抬頭與他四目交對。
好個五王爺朱翊錚!原先她以為會看到一張凶惡的臉孔,但是此刻,她只能呆呆望著那張俊逸絕倫的臉孔。
除了晉哥哥以外,她再也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子。或許,劍眉入鬢、星眸炯炯、不怒而威的五王爺更像是一個馳騁沙湯的武將吧!
同時,朱翊錚也是仔細地審視新婚妻子,他目光流轉,在她臉上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再把她從頭看到腳,最後停駐在她緊握的拳頭上。
「我有那麼可怕嗎?」
「你為什麼要打喜鵲?」她努力地迎向他的眸子。
看來他真的是惡名昭彰了,連扶個跌倒的小丫頭也被說成打人。朱翊錚不欲解釋,他早就學會多說無益,只是冷冷地道︰「有些事情,你沒有親眼看見,不要輕信。即使是你親身經歷,也不一定是真的。」
他在打什麼啞謎啊?嬋媛垂下長長的睫毛,立刻放棄和他對峙。
她低了頭,一對靈動的大眼只是瞧著嫁衣的絲繡,她記起了幾位嬤嬤交代的洞房花燭夜事宜,什麼服侍五王爺更衣就寢……這……她做不出來啊!
她又急、又羞、又氣、又怕,只好再把拳頭握得死緊。
朱翊錚把一切看在眼底,他突然很想再看那對膽敢直視他的大眼,于是站起身,走到床前,伸出右手抬起她的下巴。
嬋媛不料他會模她,出于習武的本能,她立刻出手格擋,而朱翊錚反應更快,左手抓住她的右手,待她左手再攻來時,一只大掌已同時擒住她的兩只小手,而他的右手仍緊捏著她的下巴。
「你學過功夫?」
「當然,我是楊浦的女兒!」嬋媛傲然宣示著。可是……下巴好痛喔!
「你個性很強?」
「你欺負我,我當然要反抗!」
「我剛剛說了,親身經歷不一定是真的。」朱翊錚右手撫上她粉女敕的臉頰,輕輕劃著她的唇線,臉上露出邪魅的笑容。「如果這是丈夫對妻子的疼愛,你說,這算是欺負你嗎?」
天哪!他笑起來更可怕啊!嬋媛猜不出他是怒是喜,忍住了他指頭在臉上輕劃的麻癢感,屏住呼吸道︰「你把我捏痛了,就是欺負我。」
「我這是捏你嗎?」他仍然撫模她的臉頰,咨意享受那柔軟的感覺。
他靠得她好近,奇特的男人氣息席卷著她的知覺,嬋媛心跳加速,臉上不覺泛起濃濃的紅暈,她掙著被挾持的手。「你抓得我好痛!」
朱翊錚放開她的手,卻同時抱住她的身子,令她不得不抬頭仰視他。
他仍是帶著那詭譎的冷笑。「楊嬋娟,你似乎不是很喜歡我喔!每個女人見了我五王爺,哪個不是乖乖地听話?她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希望爬上這張床,一飛沖天當鳳凰,惟獨你,膽敢和本王作對?」
他帶著酒味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害她不得不猛眨眼,臉上的紅暈因酒氣而燒得更熱,她索性豁開性子,大聲道︰「你這麼粗魯不講理,我為什麼要听話?再說,你有那麼多女人,也不差我一個。」
他笑得更開心了。「女人雖多,王妃只有一個。」
他就是愛看她眨眼的模樣,睫毛落下,仿如含情脈脈,睫毛再抬起,又是一對水靈流波的稚氣大眼;稚氣?真是一個稚氣率性的小泵娘呵!
他定定地看著她,雙手攬緊了她的身子,臉孔愈來愈靠近她。
嬋媛用力睜大眼楮,也想和朱翊錚瞪視,可是他的鼻息薰癢著她的眼楮,她只能徒勞地眨眼。好累,眼楮眨得快閉上了。
「放開我!」她受不了了,兩手用力一推。
朱翊錚果真順手放開,她一時重心不穩,整個身子就跌到床上。
「哎喲!」沉重的鳳冠和滿頭珠翠撞擊著她可憐的小小頭顱,她痛得叫了一聲,想要掙扎爬起,又被身上繁復的嫁衣和飾物給纏得動彈不得。
完了!五王爺又靠過來了,嬋媛雙手扒著大紅被褥,卻是無力起身,眼見他俯視而下,濃黑的劍眉像是兩把利劍,她嚇得閉上眼楮。真的完了,她剛才竟敢推五王爺,他會怎麼懲罰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