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有情爺 第29頁

「你們的奏章,朕都看過了。」皇帝面向那群陌生的臣子。「朕知道開礦不好,設立稅監也不好,可那是朕的花花江山啊!也罷,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朕要留個好名聲,不開礦了,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吧!」

此言一出,俯身跪拜的大臣在心中拍手稱慶,朱翊錚雖然也高興,但他不敢掉以輕心。「請皇兄擬幾道手諭,交臣弟和內閣大臣去辦理。」

「好!你扶我起來。」皇帝又咳出一口濃痰,人似乎清爽多了。

幾個太監抬過桌子,準備好筆墨紙硯,皇帝頭昏眼花,拿了筆不知道要寫什麼,還是朱翊錚在旁邊幫他想好文辭,他再一一寫下。

當然,朱翊錚也特地讓皇帝寫了一張免除秋水村開礦的手諭,並請皇帝在每張手諭用印。

扒到最後一張印璽時,皇帝又清醒多了,他定定望著朱翊錚,若有所思。「老五,朕听說南方幾省闢吏貪污腐敗,扣克朝廷銀兩,朕不能親自出巡了,你即刻去幫朕處理。」他隨即又寫了一張手諭。

朱翊錚心中有數,皇兄仍然防備他,怕萬一駕崩去了,他這個皇叔會謀害太子,據皇位為己有,所以要把他趕得遠遠的。

「你的王妃不能走,朕死了,太後一定很傷心,讓王妃進宮陪太後吧。」

這一招更高明,朱翊錚心頭一絞,皇兄竟是以五王妃為人質!

他臉上不動聲色,仍是跪下領旨。「臣弟遵旨。」

忽然,鄭貴妃殺豬也似地哀號著︰「萬歲爺啊!您不能死!您死了,叫我們母子怎生活下去啊!」

這一尖叫,下面又是哭得驚天動地,皇帝心煩了。「這群女人……朕這輩子就讓她們煩死了!太子呢?叫常洛過來,股要交代後事……」

在一片哭聲中,朱翊錚悄聲退下,與幾個大臣趕往內閣,準備正式向天下詔告︰停采全國各地礦產,還地于民,永不加賦!

第十章

「嬋媛,王府要有王妃坐鎮,你留在京師,萬事小心。」

「不!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我跟你一起走啊!」

「別哭啦!太後懿旨都下來了,要你進宮陪伴。我帶楊晉上路,他熟悉南方地理、民情,我靠著你的晉哥哥,不會有危險的。」

「那你也不要急著走啊!天才剛亮……」

「皇兄那人反復不定,我得盡快帶著詔書離開,免得他改變主意。」

「君無戲言,何況聖旨已經頒下,你晚點再走。」

「乖,嬋媛,我很快就回來,記得我的話,身分離,心相系。」

「心相系…!翊錚……」

……

早春分別的柔言軟語猶在耳畔,轉眼已是楓紅時候。

嬋媛換穿男裝,騎上駿馬,來到城南門口等候她的夫君。

她還記得,清晨薄霧朦朧,他深邃的眸子望定了她,兩人緊緊相擁,難分難舍,最後,他還是消逝在白霧之中。

事後證明他的離去是對的。當天皇帝一覺醒來,恢復元氣,對于病榻所說的事情後悔不已,竟然叫宦官去內閣追回聖旨。起初宰相不肯給,宦官空手而回,回來一個,皇帝就殺一個,連殺二十人之後,首輔大臣只好送回手諭。

當日,皇帝也派人追回五王爺,想要索回手諭,但朱翊錚似乎早有準備,他沒有走官道,讓尋找的人馬撲個空。

皇帝只下令追了三天,就不追了,也沒有再追問這件事。

礦,照樣開,稅,照樣征。只有五王爺走過的地方,方能免除惡運。

朱翊錚也知道皇帝撤回取消開礦一事,但他一路前行,毫不退縮。嬋媛心里擔心,不只一次寫信告訴他,皇帝可能大怒,要他愈晚回來愈好。

她甚至暗示他不要回來,他只有簡單回答︰「心系嬋媛,不離不棄。」

半年,對于飽嘗相思之苦的她,是太長了。但是以城府極深的皇帝來說,仍然難消心中怒意。

靶覺臉上涼涼的,原來淚水早已紛紛掉落,她既期待夫君歸來,又怕有事發生,憂喜交集,竟是情難自抑。

抹去淚水,極目遠方,靜待五王爺的隊伍出現。後面的阿晴和阿雷騎在馬上,也是等待他們的父親楊晉。

「王妃姑姑,我爹和王爺姑父怎麼還沒回來?」阿雷伸長脖子問道。

「侍衛來報,他們應該快到了,我們再等一下。」

「王妃姑姑,我先到前面看看。」阿晴胯下一踢,準備急馳而出。

「阿晴,等等!」嬋媛看到後面來了一隊宮廷禁衛軍隊,領頭的是一名宦官,她越發感到不安了。

她今天輕裝簡從,扮作男裝,只帶著兩個孩子,是以沒有人注意她,待禁衛軍過去後,她才示意阿晴阿雷跟在後面。

丙然,禁衛軍迎上了五王爺的車隊,雙方皆停了下來。

「五王爺接旨,皇上有旨,五王爺朱翊錚罔顧朕意,擅自作主,逆天行道,著令立即廢為庶人,暫押錦衣衛詔獄看管,另日再徙鳳陽高牆監禁。」陳矩傳了口喻。

懊來的終于來了,朱翊錚跪著微笑道︰「謝萬歲。」

陳矩上前扶起他,臉色為難地道︰「五王爺,您也知道我們是奉命辦事,這幾個月來,有關您在南方代天巡守的奏章,皇上一字不漏的看,可卻什麼都不批,什麼也不講,昨天才听說您要回來,就……唉!」

「是我得罪皇兄了。」

「五王爺,錦衣衛那邊我很熟,他們不會虧待王爺的。」

「無所謂。」朱翊錚神色自若。「要怎麼去詔獄呢?」

「請王爺還是騎了馬,由衛隊護送。」

「好……」朱翊錚目光一轉,見到了他最思念的臉孔。

她都听到了,那雙大眼含著淚光,粉女敕臉蛋變得蒼白,吻過萬遍的紅唇緊咬著,似乎是在忍受內心最大的激蕩,而攜手握過的柔荑則是劇烈地顫抖。

他忘情地注視她,兩人無言,遙遙相望,心相系,意相通。

愛你,愛你,無論何時、何地,無論生前、死後。

都听到彼此心底的聲音了。他不願節外生枝,硬是抑住上前擁抱的沖動,只是給予她一抹極其溫柔會意的微笑。

「楊晉,」他轉頭過去吩咐︰「幫我照顧嬋媛。」

再度躍上馬鞍,毅然道︰「陳矩,帶我去吧!」

禁衛軍隊揚塵而去,再無回頭,只留下了五王爺的隨從和車隊,不知所措。

「爹!」阿晴奔到楊晉面前,困惑地道︰「他們為什麼要帶走王爺姑父?」

楊晉模著女兒的頭發,望向孤立風中的嬋媛,深深嘆息。

當初五王爺走的就是死路,他求仁得仁,心中無憾。可嬋媛呢?——

王府內院,不再有歡笑聲,愁雲慘霧,氣氛低迷。

皇帝只是傳口喻撤去朱翊錚的爵位,卻沒有正式發詔公告,也沒有派人抄了王府,而朱翊錚困于詔獄,已經半個月了。

嬋媛想盡辦法晉見太後、皇帝、後妃、王族,全都吃了閉門羹。

是了,她現在只是犯罪庶人的妻子,誰還願意見她?

楊浦當仁不讓,第一天就上書為女婿求情,結果被皇上勒令梃杖四十,連降三級,其余閣臣看到了,就算與朱翊錚交好,也不敢再管皇帝的家務事。

楊府里,嬋媛為受傷的父親送上參湯。

「原來皇上一直不讓我辭官,就為了打我這一頓。」楊浦慨嘆萬千,三十年為將為帥,只有他打別人,哪讓別人來打他了?

「爹,您別想那麼多了,先養好身子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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