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冽看著兄長的背影,直到那高大的背影,從他的視線內消失,他才轉過頭來,看著床上那個病弱蒼白的小女人。
她是誰?
他倚靠在門邊,看著那個女人。
難道,金凜的改變,也與這個女人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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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費盡心力,日夜照料著,好不容易才將幽蘭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
她軟弱的睜開眼,首先看見的,是大夫松了一口氣的臉。又過了幾日的休養,她較有力氣時,才開始觀察四周。
這是一間簡陋的屋子,小小的石屋里,只有一張窄床,牆上有扇窗,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這里是哪里?」她擠出聲音,語調仍軟弱低微。
一個微胖的女人,惱怒的瞪著她,半晌之後,才勉強的開口。「你該待的地方啊!」巴娜不情願的說著南國的語言,就像是那些語言會髒了她的嘴。
雖然是族長下令,絕對得救活這個女人,但是再怎麼說,也只不過是個人質。巴娜一瞧見,人質竟佔了族長的床,立刻氣急敗壞,親自把這個女人抱來這間小屋子」。
這是僕人居住的石屋,讓這個人質居住,已經算是優待了。對於她的處置,族長也沒有反對,只是冷淡的點了點頭,就不再過問了。
既然族長有令,而她的丈夫,就是那個領了命令,非得救活人質的人,巴娜再不情願,也只能幫著丈夫,忙著熬藥煮粥。
所幸,人救活了,也醒過來了。
只是,這女人一開口,說的就是南國話,听得巴娜心里萬分不悅。
「你不會說北國話?」
幽蘭搖了搖頭。
巴娜的臉色更難看了。「那就給我學!」
清澈如水的眸子,無辜的望著她,眼中閃爍著懇求。「金凜呢?他在哪里?」她求著巴娜。「請讓我見他。」
有那麼一瞬間,巴娜幾乎要答應了。
只是,她很快的回過神來,在心中反覆警告自己,這個女人可是南國人啊!就算看來多嬌弱、多無辜,她都不能松懈,更不能被那柔弱的外表蒙蔽。
「族長忙著呢,哪會有時間見你?」巴娜硬著心腸,端起一盤食物,扔到幽蘭面前。「你既然醒了,好日子也就結束了。往後,三餐都得吃,就算剩下,我也會親手塞進你嘴里。」
石盤里頭,有著乳黃色的固體跟幾塊烙餅,以及一塊烤過的肉。幽蘭看著那些食物,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取了一小塊乳黃色的固體,小心翼翼的放進口中。
一陣酸怪如腐的味道,竄入鼻腔,那陣怪味包裹著她的舌頭,她急忙搗著嘴,小臉煞白,幾乎要嘔了出來。
從小到大,她吃的用的,全是精挑細選的珍品。再加上南北兩國,國情風上不同,這片荒蕪的大地,食物遠此南國貧瘠,人們的主食是酸酪,以及外焦內生的羊肉。
這些,都不是她能夠接受的食物。
看見幽蘭只吃了一口,就搗著嘴,一副難以下咽的模樣,巴娜冷著臉,哼了一聲。
「不吃?你不想活了嗎?」
半躺在床上的小女人,身子微微一震。
是啊,要是她再不進食,肯定又會倒下。這一次,誰也說不準,她能不能再醒過來。
在南國時,她食欲極差,連帶影響了健康。如今到了北國,面對這些粗糙的食物,她卻鼓起勇氣,咽下嘴里的酸酪,再拿起粗糧烙餅,
艱難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啃著。
巴娜的話提醒了她。
她得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再見到金凜。
他們之間,還有著太多事情,沒有細說分明。縱然他曾經用那麼惡毒的話語,毫不留情的羞辱她,她也堅信著,他一定是誤會了什麼,才會如此誤解她、錯怪她。
只要是誤會,就有機會解開。
她必須活下去,尋找機會,再向金凜解釋清楚。
一切,都還未成定局。她一定能說服他,讓他明白,是誤會橫互在他們之間,她對他的愛戀,沒有一絲更改,更沒有一絲雜質。
憑著這股信念,她鼓起勇氣,再取了一塊酸酪。
如酸似腐的怪味,仍舊讓她嘿心。這次,她克制著反胃的沖動,又細啃了一口烙餅,混合著酸酪,一同咽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堅定的告訴自己——
她得撐下去!
第七章
即便是個人質,在這座巨大的城里,也得付出勞力,才能換得每日三餐。
幽蘭又休養了幾天後,巴娜就嚴厲的告訴她,在鷹族里可沒有半個吃閑飯的人。看出她細皮女敕肉,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做不得什麼粗活,巴娜拿了塊破布,以及一個水桶給她。
「從今天開始,你就負責把大廳西邊的石階,給我好好擦乾淨。」巴娜雙手插腰。「先去西邊出口的那口井打水,我在石階那里等著。」她不耐煩的說道,轉身就走,預備先在一旁,好好監視這小女人。
幽蘭咬著唇辦,匆匆下床,卻覺得一陣暈眩。她等著那陣暈眩過去,才拿著那塊破布,笨拙的拖著水桶,往外頭走去。
為了方便做事,巴娜只替她上了腳鎳。兩個鐵扣圈住她的腳踝,中間只有約一步長的鐵鏈,逼得她只能緩慢行走。
那天,她差點跌進井里去。
從小到大,不論何時何地,她都是被捧在掌心呵護,從不曾勞動過。就連提水擦地,別人看來輕而易舉的事情,對她來說,卻是陌生而艱難。
因為無力,她提不起一桶水,巴娜氣急敗壞的罵著,卻又不能撒手不管,只得耐著性子,先幫她打好水,再教她怎麼擦地,一邊罵一邊教,像是訓練娃兒似的訓練這個新手。
幾天後,幽蘭終於有力氣,獨自打起一桶水。
五天後,她學會擦淨石階,人們經過時,終於不再因為水漬而摔倒。
十天後,巴娜終於認定,她能獨力完成工作,不再跟在一旁指點以及責罵。
一個月後,幽蘭開始適應這樣的日子。
起初,這樣的勞動讓她疲累不已,幾乎禁受不住,全身上下那似乎永遠也無法消除的酸痛。每天夜里,她都累得拾不起手;每日清晨,被拖著上工時,只要邁開腳步,她都覺得全身骨頭會在下一刻垮散。
但是,她萬萬想不到,適度的勞動,對她病弱的身子,其實有著重大幫助,最初的疲累過去後,她適應了擦拭石階這樣緩慢、重復的勞動,白晝里食欲變好,連夜里也睡得更沈。
她的任勞任怨,就連巴娜也暗自驚訝。
在柔弱的身子里,隱藏著強烈的意念。就憑著那股意念,幽蘭撐了下去,堅持不讓自個兒倒下——
她要見金凜!
這個念頭支撐著她,讓她在北國的寒夜里,也能因為懷抱著希望,而感覺到一絲溫暖,蜷著身子睡雲。
縱然,她被孤立在這個陌生的國度。
縱然,她被迫成為人質,甚至淪為奴隸。
縱然,她的雙腳,始終銬著腳鐮,嬌女敕的肌膚,已被冰冷的鋼鐵磨出無數的傷口。
這些折磨,都無損於她內心的希望。卒苦的勞動中,她刻意遺忘,金凜曾說過的那些惡毒的指控。深烙在她心中,永遠難以磨滅的,是三年多前,他們相遇時的點點滴滴。
夏日。
岩洞。
紫棠花。
全凜。他曾在她的耳畔低語,以粗糙的指,在她的掌心上,寫下他的名。這是我的名字。
她忘不掉,他的呼喚。
蘭兒。
她忘不掉,他的承諾。
蘭兒,這一生,我絕不負你。
這些是她的希望、她的珍寶,是她心中的支柱,牢牢支撐著她,讓她有勇氣繼續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