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如此,第二天,熊鎮東竟又特地找上門來。
他才剛踏進飛鷹總部,一群聚在一樓,正在討論案件的飛鷹隊員,一瞧見他,立刻警戒起來,習慣性的擺出戰斗姿勢。
「隊長下在。」林杰先說道,一邊摩拳擦掌,準備要報仇。
「我要找的不是他。」
這個回答,讓大伙兒的下巴都快掉了。
「那你要找誰?」林杰還是維持戰斗姿勢。
「丁宜靜。」
阿華給了答案。「她在五樓的項目室里。」
熊鎮東濃眉一揚,大手一揮。「謝了!」說完,他等不及電梯,直接沖向樓梯口,三步並做兩步,咚咚咚的往上沖,那巨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眾人,卻是一臉茫然,還有人忙著挖耳朵,全都在懷疑,自個兒剛剛是不是听錯了。
謝了?!
哇,難道是天要下紅雨了?那個粗魯、沒腦袋、不知禮貌為何物的熊鎮東,居然開口跟他們說了聲「謝」?!
眾人還在一樓又驚又疑的時候,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沖到了五樓,來到項目室前頭。
然後,他掄起拳頭,用力的敲門。
咚咚咚!
靜默。
他皺起眉頭,再度舉起拳頭,更用力的敲門。
咚咚咚!
沒反應。
咚咚咚!
還是沒反應。
「靠,該不會是那些兔崽子要我吧?」他自言自語著,舉高拳頭,準備更用力的敲門--
要是再沒反應,他準備把這扇門拆下來,瞧瞧丁宜靜究竟在不在里頭。要是里頭空空,沒有半個人,或者待在里頭的人,並不是他想了一整晚,想得無法入睡的宜靜,那麼,樓下那群「謊報」的家伙,最好盡早開溜,別被他逮著!
重重的拳,這次還沒落在門上,那扇門就陡然被拉開。
宜靜站在門後,室內陰暗不明的光線,讓她白皙的膚色,看來有些蒼白,襯得眼鏡後方的那雙眼楮,更加深邃盈亮。
「請問,有什麼事嗎?」她問道,用詞雖然禮貌,神情卻略有不悅,語調遠此昨晚冰冷。
「呃……」
這輩子見過大風大浪、刀光血影的熊鎮東,在這小女人的目光下,竟然霸氣全失,大手探進口袋里,笨拙的模啊模,模了老半天,才模出一個眼鏡盒,遞到她面前。
「那個--我怕妳不能工作,所以拿眼鏡來--」語音停頓,他瞪著她臉上的眼鏡,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我有備用的眼鏡。」
「喔。」他沒想到這點。
不過,這也無妨,反正,送眼鏡來只是個借口,能再見上她一面,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想了她一夜!
直到這會兒,親眼再見到宜靜的時候,熊鎮東確定,自個兒的記憶出了問題。她根本不像是他記憶里的那個小女人……
老天,她比他記憶中更美!
「昨天,眼鏡公司不是說,要等上五天才能取件嗎?」她接過眼鏡盒。
他露出笑容。
「我特地去『拜托』他們,請他們盡快處理。」
宜靜挑起柳眉,意味深長的看了熊鎮東--眼。很明顯的,這個男人鐵定是跑去威脅眼鏡公司,才能逼著對方在短短一天之內,就把她訂制的眼鏡交出來。
「謝謝你專程送來。但是,很抱歉,我還有事要忙。」她簡短的道謝,往後退了一步,稍稍把門關上,不著痕跡的下逐客令。
一只大腳卻踩了進來。
「等等。」熊鎮東利用身形的優勢,巨大的身軀卡著門,還厚著臉皮對她咧嘴笑。「我可以進去嗎?」
宜靜看了他一會兒,看出這人的臉皮厚如銅牆鐵壁,就算是她開口趕人,只怕也趕不走他。
「我奉勸你,最好不要進來。」她淡淡的說道。
听她這麼說,反倒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如果我堅持要進去呢?」
宜靜聳聳肩膀,也沒有多加反對,而是讓開一步,大方的讓熊鎮東入內參觀。
他心里高興極了。
很好很好,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大大的步伐跨進項目室內,他環顧四周,起初只能辨認幾處微弱的光源。半晌之後,等到瞳孔適應室內光線後,他才能辨認出,這間項目室里,到處貼著、掛著大量的照片--
尸體的照片。
每張照片都有編號,注明了發現日期,以及發現位置。這些照片,有的是遠距離拍攝,呈現周圍的地理環境,接著是從各種角度拍攝尸體的畫面。
而桌子上則滿是偵辦筆記、研究報告、筆錄?驗尸報告跟地圖、空中鳥瞰圖。左邊的牆壁上,則掛著人體軀干解剖圖,跟人體頸部圖解,詳述各種肌肉如何作用。
他瞇著雙眼,端詳著四周,慶幸自己是個警察,膽子也夠大,換做是平常人,肯定早已奪門而出。
「妳為什麼要研究這些案子?」他回頭問道。
宜靜眨了眨眼,訝異熊鎮東看到這些照片後,居然沒有拔腿逃走。虧她還特地讓門開著,免得阻礙了他的去路。
謗據她的經驗,大多數的人--即使是警察--看到這些照片,都會受到不小的驚嚇,瞬間變了臉色,轉身以跑百米的速度,迅速逃開。有一部分的人,則是當場腿軟,甚至癱在原地無法動彈。
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保持鎮定。只是,就算能夠保持鎮定,那些人在這些照片的包圍下,也是全身不自在。
然而,熊鎮東卻是個異數。
他沒有逃走、沒有嚇到腿軟,臉上也不見半分不自在,那雙閃亮得像野生動物的眼里,只有純然的好奇。
「美國方面要求我提供協助,偵辦一樁連續殺人案。」她關上門,室內再度變得陰暗。
「什麼樣的協助?」
「犯罪剖繪。」她平靜的說道,走過熊鎮東的身邊,回到計算機前坐下。
她在美國進修的地點,是FBI的行為科學部門,學習犯罪剖繪。
在美國,心理剖繪分為兩大類,第一是利用計算機進行數值分析;第二則偏重于嫌犯的心理剖繪。
兩種方式,都是根據過去的犯罪紀錄,推算出嫌犯最可能的年齡、教育程度,前科紀錄、所在區域等等背景資料。
美國幅員遼闊,暴力血腥案件層出不窮,簡直是暴力犯罪的百科大全,相對的,也提供了不少可供研究的實例。
「為什麼他們非得跨海找上妳?」熊鎮東又問。據他所知,這種例子可說是少之又少。
「因為,他們認為我能夠勝任這項工作。」她進修時成績極佳,就算已經回國,當初教導她的教授,還是極力向FBI推薦,說她是適當人選。
熊鎮東瞪著那些照片,陡然爆出一陣咒罵。
「媽的,怎麼能讓女人做這種工作?!」
她挑眉,回眸睨著他,小巧的下巴微揚。「你的意思是說,女人不能擔當這項工作?」
「呃……」他這才察覺失言,大手抓了抓臉,擰眉直視著她。「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麼,請問,你是什麼意思?」她過度禮貌的問。
「我不希望妳被嚇著。」他回答得很直接,字句沒經過半分修飾。
宜靜微微一愣。
基于女性的直覺,她知道熊鎮東對她有好感,也察覺到,他準備追求她的企圖。但是,他坦率的言詞、毫不掩飾的關懷,非但沒讓她覺得突兀,反倒覺得心頭一暖。
那種暖度,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
陌生得她已經忘懷太久;又熟悉得像是他昨晚觸踫到她時,能驅逐一切寒意的熱氣。
宜靜看著他,清澈眸子里的眼波,難得的有些軟化。
「謝謝。」她輕聲說道。
他咧嘴笑著,察覺出她態度有些改變,就不忘打蛇隨棍上,積極的把握機會,大膽的提出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