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長滿臉無奈。
「你沿途撞斷電線桿、郵筒等公物,再加上毀損民宅與店家、撞毀公務車。還有,被你打傷的記者,決定提出告訴,電視台還要你賠償打爛攝影機的費用。」他嘆了一口氣。「我都懷疑,你是在辦案,還是在鬧事。」
「報告署長,我還是逮到歹徒了啊!」不知反省的熊鎮東,居然大言不慚的說道。
署長的臉色,氣得一陣白、一陣紅,連手都在發抖了。
「我知道你逮到人了!但是,你就不能換種方法,給我安靜點、低調點,別再給我鬧事嗎?」
他還不服氣,張嘴又想辯駁。「但是--」
終于,署長也氣得大吼出聲。
「沒有但是!你以為你是霹靂戰警啊!」
經長官這麼一吼,熊鎮東總算閉了嘴,只剩那張黝黑的大臉,表情更難看,充分表達出他心中的不爽。
這對他來說,已經算是家常便飯了。
他是問題警察中的問題警察,雖然破案率奇高,但是投訴率也高得離譜,每次出動,總會搞得雞犬不寧,三天兩頭就會被長官抓去,教訓得亮晶晶的。
為了管束他,讓他體認一下何謂「責任感」,幾年前,署長還成立了飛虎隊,把一些問題警察丟給他。
此舉倒是有些效用,那些沒人管得動的家伙,到了熊鎮東手上,倒是都乖多了。這批警界的「放牛班」,幾年來也破了不少大案子。
問題是,這三個多月來,熊鎮東卻大有變本加厲的態勢。
飛車追逐、毀損公物,這還算稀松平常;但是,毆打記者、破壞攝影機,鬧得沸沸揚揚,成了每家新聞台的準點頭條,這可就超過警方的忍耐限度了!
署長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恢復鎮定。
「你手上正在辦的,是什麼案子?」
「槍械走私。」
「知道大魚是誰?」
「陳逵。」
署長微微挑眉。
陳逵算得上是台灣北部,槍械走私的大盤商,這案子一旦能破,肯定是警界一大斬獲。
問題是,在熊鎮東破案之前,像今天這類的鬧劇,還要上演多少次?他這個警政署長,要面對長官的「關切」,又要面對輿論壓力,應付那些同仇敵愾的記者。
到時候,只怕案子還沒破,他的腦血管就先爆了。
熊鎮東信心滿滿,還不忘補充一句。「我今天逮到的家伙,是陳逵的左右手,只要能問出線索來,我的弟兄們,就可以連人帶貨,全都挖出來!」
「你預計還要多少時間?」
「這很難說。」這一點,熊鎮東倒是很老實。
署長思考了半晌,才緩緩的抬起頭來,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這一個多月來,你闖了多少禍,你自己心里有數,不需要我一件一件念給你听吧?」他指著桌上,那一疊高高的投訴單。「我懶得再看你的悔過書了。」
熊鎮東頓時雙眼發亮。
「那就是不用寫嘍?」
寫那些該死的悔過書,可是寫得他的手都快斷了!
他媽的,又不是學生,寫什麼見鬼的悔過書引他百分之百確定,在警界里受到這種「不平等待遇」的人,肯定只有他一個!
署長瞇起眼楮。
「沒錯,你不用寫了。」
噢,老天有眼!
熊鎮東呼了一口氣,樂得嘴角上揚,只差沒有哈哈大笑。
署長卻還有下文。
「你手上那件案子,也不用辦了。」
他臉色一僵。開什麼玩笑?!
這個案子,飛虎隊可是辦了兩個多月。事到如今,眼看已到了收網階段,署長卻要他們不用辦了?!那他的弟兄們,先前付出的血汗跟心力,豈不是都白費了?就連他的那些悔過書,也全都白寫了。
「難道,就眼睜睜讓陳逵溜了嗎?」熊鎮東咬牙問道。
「當然不是。」署長若無其事的回答。「你把這件案子的線索,全都整理出來,我另有安排。」
他從牙縫里迸出四個字。「什麼安排?」
「從現在開始,這個案子移交給飛鷹特勤小組處理。」
熊鎮東的反應很直接。
「飛鷹?他媽的!有沒有搞錯?」
署長臉色一沈。
「這句話,我當作沒听到。」他揮了揮手,容不下半點異議。「你先回去準備,記得今天下午三點,到會議室來開會,做兩隊的案件交接。」
「他--」
「再說一句,我就讓你寫悔過書,寫到你退休,或是自動請辭。」
眼見情勢比人強,熊鎮東咬著牙,硬生生把剩下兩個字,吞回肚子里。
他沒打算爭取,是因為老早就知道,就算是極力爭取,也不會有半點效果。
在署長的眼里,飛虎隊是無可救藥的警界放牛班,而飛鷹特勤小組,則是掛了金字保證的資優班,兩者在署長的心目中,地位可是天差地遠,根本沒得比較。
巨大的拳頭,握捏得死緊,他竭力克制,咽下連篇的咒罵,僵硬的轉過身去,大步跨出署長辦公室,然後臭著一張臉,穿過走廊。
這一路上,每個人瞧見他的表情,都曉得該要迅速回避,就怕掃到台風尾,會慘遭什麼不測。
熊鎮東走到走廊盡頭,進了電梯,按下樓層鍵。
電梯的門緩緩的關上,光亮的金屬面,映照出他鐵青的臉色。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開始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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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五十八分。
會議室中,彌漫著詭異的氣氛。
會議桌的兩旁,分別坐著兩隊代表,雙方壁壘分明,就連表情都截然不同。
飛虎隊由熊鎮東領著幾個弟兄,僵坐在位置上,個個臉色難看無比,那凶惡的表情、抽搐的眼角、暴跳的青筋,不像是警察,反倒像是準備尋仇的道上兄弟。
反觀另一邊,飛鷹特勤小組倒是人人面帶笑容,尤其是林杰,更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坐在他左邊的阿華,不斷低聲警告他,別蓄意挑釁。而在他右邊,則還空著兩個位置。
三點鐘,會議室的門準時被推開,署長走了進來。
苞在署長身後的,是警界的偶像、全民的英雄,鼎鼎有名的飛鷹特勤小組隊長厲大功。而最後踏入會議室的,則是一個縴細窈窕的身影。
一看見丁宜靜,熊鎮東的視線就再也移不開了。
她抱著筆記型計算機,綰著一絲不苟的發髻,戴著黑框眼鏡,身上則穿著深藍色的套裝。套裝里的素色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縴細的鎖骨,以及細膩的肌膚,而套裝短裙下,則是修長的雙腿,以及平底包鞋。
這就是她上班時的打扮,嚴肅得有些古板。
然而,身為她的前夫,熊鎮東卻清楚的記得,她取下發夾後,軟得像絲的黑發;她拿下眼鏡後,精致的眉目、水女敕的紅唇……以及那雙長腿,在承受他狂猛沖刺時,是如何緊緊的纏住他……
熟悉的灼熱感,在下月復竄燒著,他低咒一聲,轉開視線。黑眸一轉,落到她身旁那個高大俊朗的男人身上。
轟!
這回,火焰竄燒到他腦子里了。
只是,不同于先前,如今的這把火可是貨真價實的怒火。
他瞪著厲大功,瞧著那家伙,低聲跟宜靜說了幾句話,還替她拉開椅子,然後才入座。不論哪一個舉動,看在他的眼里,都讓他怒火中燒。
他們為什麼一起進會議室?
他們為什麼一起行動?
厲大功跟她說了什麼?
她又回答了什麼?
看著兩人比鄰而坐,一陣酸溜溜的醋意,嗆得熊鎮東瞇起眼楮,寬厚的大掌,緩慢的收緊,手里的文件,轉眼就被捏得縐巴巴的。
署長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