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未嫁給妳師傅之前,也是這麼喊他的。」金金端起茶碗,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茶。
龍無雙停下腳步,看著美艷絕倫的師娘,心里可不服氣了。
「師娘的意思是說,我之後會嫁給那家伙?」嫁給公孫明德那個老頑固、老古板?開玩笑,她又不是腦子壞了!
金金唇畔笑意更深,睨了她一眼。
「不然,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治得了妳?」
龍無雙瞇起眼楮,跟著也彎唇而笑,卻笑得有些狡獪。她故意看了看坐在桌案之後,正在處理繁雜商事的嚴耀玉一眼。
「師娘是說,當初,就是因為師傅治得了您,所以您才嫁給師傅?」
金金臉色一僵,唇畔眼里的笑意,乍然全都不見了。
一旁的嚴耀玉擱下卷宗,走到酸枝紅木椅旁,無限溫柔的攬住愛妻的縴腰,微笑著開口。
「不不不,是她治得了我,我才非她不娶的。」他刻意討愛妻歡心,還警告的看了看龍無雙,暗示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徒兒快快閉嘴。
只是,金金可不領情,撥開了丈夫的手,懶得再費時間,听這對奸商師徒耍嘴皮子。
「南宮家要派人來,談談新款瓷器的事,我先到前廳去了。」說完,她裊裊起身,在丫鬟的伺候下,漫步走出書齋。
偌大書齋內,只剩師徒二人。
嚴耀玉坐進另一張酸枝紅木椅,看著徒兒,深嘆一口氣。「無雙,為師的這幾年也待妳不薄啊,妳何必如此找我麻煩?」
龍無雙艷眸滴溜溜一轉,笑得可無辜了。
「徒兒一時冒犯,就請師傅今兒個晚上花點時間,替我跟師娘賠罪了。」她斂下長長的眼睫,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都怪徒兒心情不好,才會失言,惹惱了師娘。」
言下之意,是她心情要是一天沒好轉,他這個作師傅的,就沒一天好日子過。她那張伶牙俐齒,肯定會不斷惹怒金金,到時候就得由他來收拾殘局。
「徒不愉,師之過,為師如何方能讓妳心情好些?」嚴耀玉微微一笑,問得一針見血。
丙然是聰明人!
「消息。」龍無雙回答得極快,半點也不客氣。「我要知道那批米的下落。」確定探子們都探不出半點消息時,她第一時間就想到嚴耀玉。
這個男人可是航運首富獨子,堂堂的嚴家少主,不但富可敵國,兼而機深詭譎、精明狡獪,堪稱京城第一好商,年方二十那年,就被她娘親請來,做她的師傅。
自古以來,商人手中總握有最多情報。她猜想,嚴耀玉的眼線滿布京城,消息肯定比她還要靈通。
听到徒兒的要求,嚴耀玉伸手,以食指輕敲桌面。
「官家的事,我一介商人,實在不好多嘴。」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意思是,他知道米的下落,卻不肯告訴她?
龍無雙一听就懂,卻還是不肯放棄。她笑得更甜,隔著一張茶幾坐下,一手撐著精致的下巴,看著嚴耀玉。
「師傅,別忘了,當年您與師娘斗酒,虧得是我,才替你弄來那些玉龍。」俏臉上梨窩深深,她的笑容極美,甜得像是要淌出蜜來。「這事兒,要是讓師娘知道,只怕您今晚--噢,不,是今年,都得準備睡書房了呢!」
當年,金金與嚴耀玉斗酒論輸贏,是年僅十二的龍無雙當內應,才替嚴耀玉把一批劣醋,換成御用好酒「玉龍」,讓他大獲全勝。
提起舊事,嚴耀玉一挑眉。
「妳這是在威脅我?」他笑咪咪的問。
「不敢不敢,無雙怎麼敢威脅師傅呢?」她摀著胸口,無辜的直眨眼。「只是,要是師娘從別處知道,那也非無雙能夠控制的啊!」
「這招夠卑鄙。」他薄唇輕掀。
「謝謝師傅夸獎。」她起身,盈盈一福。「畢竟,古語有雲,名師出高徒嘛!」
是啊,古語也有雲,養虎為患!
嚴耀玉這會兒可是深深後悔,當初答應做這小女人的師傅,把她教得如此精明,不但懂得見縫插針、遇洞灌水,還懂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今膽子大到連他這個師傅都敢威脅。
龍無雙眼兒又一轉,主動提議。
「師傅,我也不願意連累您。這樣吧,您不用給答案,只要給我幾個提示,這總行了吧?」
他望著那張俏臉,倏然一笑。
這檔子事雖然麻煩,卻也不是他應付不來的,況且,他也很想瞧瞧,這個「優秀」的徒兒,怎麼跟公孫明德作對。
「龍兒,妳是聰明人。」他突然變得親切萬分,殷殷誘導著。「米既然已經進城,就只在城里,不會在城外。」
「但我的探子早已搜遍京城,壓根兒找不到米啊!」
「妳想想,那麼大一批米,總需要地方曬谷。」此刻的嚴耀玉,就像是最殷勤的夫子,一步步將她導向答案。「有什麼地方,是在京城之內,大得能夠曬谷,卻又是妳的探子不能擅闖的?」
說到這兒,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龍無雙深吸一口氣,瞬間明白過來,俏麗的臉兒亮了起來,紅女敕的唇瓣迸出兩個字。
「宮里!」
繁華京城,四周蠻夷商邦,都聚集到此買賣交易。
偌大的京城,以玄武大街一分為二,規劃為六十余坊,面玄武大街的盡頭,就是華麗巍峨的皇宮。
一頂華貴的紅漆轎子,以楠木為桿,四周垂著密密的珠簾,簾內隱約可見一名綽約的身影。八個黑衣人扛著轎子,默不吭聲的朝皇宮前進。
在皇宮之前,轎前珠簾撤去,換上緞制轎簾,簾上繡著五爪金龍,繡紋極為精致,金龍彷佛翻騰欲飛。
瞧見那面轎簾,守在宮門前的御林軍們,沒有半個敢上前攔阻,全都乖乖讓開,讓紅轎長驅直入。
進了皇宮,一只軟潤玉手探出,將轎簾掀開,掛在銀鉤上,一張絕美的嬌靨映在日光下,更顯得白皙柔女敕。
「到賞月亭去。」龍無雙手指皇宮深處,對著黑衣人們下令道。她記得賞月亭那兒,除了雅致的涼亭外,還有一大片的空地。
那片空地,春季時會運各色牡丹花進宮,讓皇族們欣賞。冬季時則是灑水為冰,平滑的一片薄冰,讓皇族們玩冰橇取樂。這會兒,牡丹花已撤,冬季又還未到,想來想去,若是珍珠米真在皇宮之內,就只有那兒最適合曬谷。
丙不其然,還沒到賞月亭,遠遠的就飄來一陣稻香。
紅轎轉了個彎,終于出了重重宮廊,眼前豁然開朗。
一大片黃澄澄的稻谷,井然有序的鋪在賞月亭前,在秋陽下耀眼得如似黃金。
「停轎!快停轎!」龍無雙急忙喊道,沒等轎子停妥,就飛身而下,落在稻谷之前,彎身拾起一把細看。
黃澄澄的稻谷,在白里透紅的掌中,更顯金黃。她將掌心湊進鼻端,仔細的聞嗅,分辨稻香之中,隱含著一股淡淡女乃香。
罪證確鑿!
抓著那把米,她迅速轉身,正想返回紅轎,到朝陽殿里興師問罪。沒料到,才一轉身,她就眼尖的瞧見,賞月亭內外站滿太監與宮女,大批人馬環繞著涼亭,亭內有個俊美的年輕男人,穿著明黃色的服飾,正在秋風中品著香茗。
太好了,人就在這兒,省了她多走幾步路--
龍無雙明眸圓瞪,手里握著米,怒沖沖的走近賞月亭。左右瞧見她,都驀地一驚,個個縮頭縮腦,其中幾個聰明的,更是迅速閃到一旁去。
「皇甫仲!」
才踏進賞月亭,她就不客氣的開口,直呼當朝皇上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