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門虎女 第15頁

算盤珠子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宮清颺不變以應萬變,臉上不見驚慌,仍是一派的溫寧。

他斂著眉,嘴角勾著淡笑,伸手拉開抽屜,又拿出一個烏木算盤,埋首繼續算帳。

「喂,你聾啦?我在問你話!」她更氣,揮手又要再打,眼角卻瞄見,樓上的圍欄旁,探出一張面孔,赫然是她那患了心病、整日躺在床上哼哼唉唉的爹親。「你不是病到下不了床嗎?」她指著爹爹,大聲質問。

唐威縮了縮脖子,一臉心虛。

「那個——呃,我好多了——」一听見寶貝女兒要嫁,他當然就不藥而愈啦!

「那你在這里做什麼?」

「我、我、我是來看看未來的女婿,順便問問,你們什麼時候要成親。」

「什麼成親?誰要成親?!」十九杏眼一瞪,插著縴腰,理直氣壯的說︰「你只說要抱外孫女,又沒說要我成親!」

「呃,宮大掌櫃的說——」

「他說什麼不重要,我又沒要嫁他!」她只抓宮清颺來「借種」,可從沒想過要嫁他。

「但是,我想娶你。」溫柔的嗓音,驀地在她耳畔響起,靠得好近好近,暖和的氣息吹拂她頰畔的發。

那陌生又熟悉的氣息,讓她倒抽一口氣,連忙回頭,卻見到那雙溫溫柔柔的黑眸就近在咫尺,飽含笑意的望著她。兩人的身子靠得太近,她像是連發絲的末梢,都可以感覺到他的貼近。

敝了,這男人的動作竟然這麼快?!

爆清颺的步法迅捷得如鬼如魅,轉眼已經晃到她身邊,她不但沒有瞧見,他是何時離開櫃台的,甚至沒有听到半點聲息,要不是他開口,她還不知道,他已經貼到身旁,只要略一低頭,薄唇又要吻上她——

「那又怎麼樣?想娶我的男人,可不只你一個。」她捏緊木棹,為了掩飾著他突然欺近帶來的些許慌亂,所以表現得更凶惡,嘴上也嚷得更大聲。

樓上的唐威連忙雙手亂揮,慌忙澄清,差點要跳下樓來。

「不不不,就只剩這一個!其他的都被你打跑了。」他心急如焚,立刻戳破女兒的謊言,急著要挽留這得來不易的女婿。

十九怒得倒抽一口氣,抬起頭來,瞪著唐威大罵。「你不講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她的壞脾氣一旦發作,連爹爹也敢罵。

輕柔的笑聲,在她耳畔響起,她還來不及眨眼,宮清颺的手已撫上她的臉頰,柔聲說道。

「十九,別害羞。」他輕聲一喚,聲音又低又沉,帶著讓人手腳發軟的魔力,以及濃濃的寵溺。

轟!

那一喚與一觸,威力直逼最猛烈的火藥,轟得她幾乎要握不住木棹︰心跳更是劇烈得幾乎要喘息起來。

「別踫我!」她慌忙揮開他的手,像頭被踏著尾巴的母老虎般咆哮。「給我滾遠點,再是敢踫我一下,我就打斷你的手!」

「你在醬場里,並不反對我踫你,反倒還主動得很。」宮清颺不以為忤,還是笑得那麼溫柔。

「閉嘴!」

她怒喝一聲,猝然出手,一棹往他身上戳去。誰知道宮清颺卻一動也不動,一副憑她處置的模樣,任由木棹往身上擊來。

這一棹戳出去,勁勢極猛,等到發現他根本不閃時,她已經來不及收手。因為太過生氣,她忘了減輕力道,這一擊是用盡全力,宮清颺非得受傷不可——

糟糕!

緊張的情緒,猛然揪住她的心口,憤怒全都跑得不見蹤影,在那電光石火的瞬間,她腦子里只剩下擔憂。

「小心!」她驚叫一聲,連忙出聲警告,還以為傷著了他,誰知定楮一看,卻發現木棹只是貼著他的左袖戳去,並沒有擊中他。

爆清颺揚了揚眉,露出洞悉的淺笑。「別擔心,我沒事的。」

「鬼才會擔心你!」她嘴硬的罵道,為了掩飾剛剛的失態,出手更很更快,舉棹又戳。

他仍是動也不動,握在手中的算盤,甚至沒發出半點聲響,但木棹卻又再度落空,貼著右袖滑開。

十九氣惱起來,手里木棹舞得虎虎生風,轉眼間戳了數下。只見漫天棹影亂閃,讓人眼花撩亂,卻始終傷不到他分毫,次次都驚險的閃過。

幾次下來,她總算看清楚,不是這家伙沒動,而是他步法太快,看似未動,其實卻每次都能精準的避開她的攻擊。

就這樣,幾趟攻閃下來,她不但未能如願教訓宮清颺,反倒是把自個兒累得氣喘吁吁。半晌之後,她才恨恨的停手,杵著木棹,瞪著他直喘氣。

「累不累?嗯?」他還體貼的問,單手提壺,倒了杯熱茶遞到她面前。「來,喝杯茶潤潤喉吧!」

這體貼的舉止,看在十九的眼里,無疑是嚴重的挑釁,她不去接茶,反倒再舉木棹,轉戳為劈,生氣的施展開來,暗暗發誓要賞他一頓好打!

爆清颺翩然退開,再度閃避,身形有如行雲流水,手里的那杯茶甚至沒溢出半滴。

「十九。」他輕喚她名,好言好語的開口,耐性好得驚人。「我不是答應了,要幫你,直到你生下女兒嗎?」

她繼續追打,不肯善罷干休。

「那又如何?」

「我不隨便跟人生孩子,除非對方是我的妻子。」宮清颺頓了一頓,望著她又是一笑,還趁著閃躲的時候,把那杯茶擱回櫃台上。「所以,為了信守我的承諾,與你成親,是最好的法子。」

「本姑娘不想嫁給你!」

「不行。」

「什麼不行?」

「你不嫁不行。」他慢條斯理的說。

「為什麼?」

「因為我想娶你。」

「你想娶,我就一定要嫁嗎?」

「是。」

簡簡單單一個字,激得她火氣更旺,持棹又揮。

嘩啦!

這一棹子沒劈著宮清颺,照例被他閃過,卻打翻了一桌酒菜,砸得瓷盤酒杯全碎了,客人們為免遭池魚之殃,全都抱著頭,蹲到桌子下避難去了。

為免傷及無辜,增加店內的損失,他邊閃邊退,沒一會兒就退到了門邊,有效的把十九誘了出來。

長長的玄武大街,只見一白一黑的身影,從龍門客棧的雕花木門閃了出來,旁若無人的開打。

京城里的人們,老早習慣玄武大街上不時上演的好戲,一瞧見這會兒又有好戲登場,全都經驗豐富的讓開,隔著老遠張望,密切觀察進展,瞪大眼楮盯著這一男一女瞧。

龍無雙站在窗口,遠遠的望著,即使隔得這麼遠,她仍能看見,宮清颺眼底眉梢的濃濃笑意。那可跟她長年來所見,委曲求全、皮笑肉不笑的勉強笑容截然不同。

「心情不錯嘛!」她一邊嗑著玫瑰瓜子,一邊喃喃自語,猜測這可能是這個男人踏進龍家至今,心情最好的一日。

玄武大街上的白影黑影,又交手了數次,玄色木棹直劈宮清颺的面門,他莞爾一笑,這回竟不再閃避,單手直拍木棹,順勢一抓,強大的力道把另一端的十九牽了過來。

「十九,就算你我真的行了周公之禮,也不一定能一舉得女。」他靠近那張氣沖沖的小臉,循循善誘著。「要是我們成親,你可以一試再試,想試幾次都不成問題。」

「廢話少說!」

他卻偏偏還要說。

「娶了你,才能跟你名正言順的生女兒——」

「誰要跟你名正言順!」她用力一扯,棹頭回轉,往那張礙眼的笑臉上重打。

爆清颺手里算盤一探,絞住木棹,雖然勁力奇巧的化去這一擊,算盤卻又再度報銷。他雙手一撤,白袍衣袖翻飛,碎裂的烏木與算盤珠子,被袖風揮開,連他的衣角都沒沾著。

眼看自個兒的輕功不如人,打了老半天,宮清颺卻仍來去自如,十九惱羞成怒的大喝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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