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勺客 第4頁

不過,她又不缺鞋子,討來也沒用。再說,他的靴子又破又舊,就算拿去典當,也換不了多少銀兩——

唔,看來,從這家伙身上撈不到什麼好處了。

她賞給他一個甜笑,當作是謝禮,接著就拖著過長的皮氅,轉身舉步,準備趕去城外,跟大哥會合。

「娘子。」男人突然開口,還想伸手拉她,就怕她又溜了。

茵茵回眸一望,睨著那只探來的黝黑巨掌,誰知他居然就此停住,大手懸在她的雙肩前,遲疑著不敢踫觸。

茵茵詫異的眨了眨眼楮。

這家伙倒是有趣啊,肯月兌了衣服給她御寒,卻老實得連踫都不敢踫她一下,這跟其他男人,找到機會就想佔便宜的急色模樣,可說是天壤之別。

「誰是你娘子?嗯?」她裝模作樣的問,伸出食指,指著自個兒的鼻尖。「我嗎?」

「你已經嫁給我了。」他一臉嚴肅。

她裝傻。

「噢?」

「去年六月,在駝城。」

他提醒,就怕她忘了。

「我曾經嫁過很多人。」茵茵笑咪咪的看著他,雙手一攤,存心耍賴。「跟我拜過堂的男人,可是多得數不清呢!」

「那、那不算。」

「你倒是說說,為什麼不算?」她嬌笑著問,見他老實木訥,就認定他好欺負,故意耍著他玩。

「我認為不算。」他固執的重復。「你是我娘子。」

「是嗎?」她又逼近一步,小臉湊到他面前。

水女敕女敕的花容月貌湊到眼前,男人非但不懂得乘機揩油,反倒手足無措的退兩步,還不自在的轉開視線,黝黑的臉上,涌現暗紅的色澤。

啊,她想起來了!

這有趣的反應,有效的勾起茵茵的記憶,她如今才想起來,眼前這個男人是北方駝城的廚子,名喚石敢當,聲名響遍毛烏素大沙漠南北,不論是關內的漢族,或是關外的游牧民族,只要遇著婚喪喜慶的大場面,總有人捧著白花花的銀子,聘請他去掌勺。

或許是身處蠻漢交界的駝城,石敢當也染了不少游牧民族的性子。不過,游牧民族單純善良,怎麼比得上漢人的詭計多端?要騙他口袋里的那些銀兩,簡直是易如反掌,就像是從小娃兒手里騙走一顆糖。

一年半前,她就騙光了他的錢、偷走他的菜譜,然後腳底抹油,溜得不見人影。

茵茵壓根兒沒想到,這輩子還會再見到石敢當。他那高壯得像磚牆似的體魄,以及見到女人就臉紅的性子,倒是沒有半點改變,被她凝目望一眼,就會羞得臉紅脖子粗。

她更想不到,事到如今,他還認為她是他的妻。這個男人難道還弄不清楚,她其實是素行不良的騙婚慣犯?

「好吧好吧,隨便你要怎麼想,我管不著。」茵茵笑著揮揮手,懶得跟他浪費唇舌,寬大的袖子像水袖似的,在他眼前晃啊晃。「現在,我得出城去找你的大舅子了。」

她才走沒兩步,石敢當就追了上來,濃眉緊擰,似乎煩惱得很。

「你不能出城。」

「為什麼?」

「你惹了麻煩。」

「是嗎?」她繼續往前走。

從小到大,她哪一天不是在惹麻煩?

「我們得回去解決。」

「我們?」

他點點頭。

「回龍門客棧去。」

這句話,總算讓她停下腳步。

茵茵不可思議的瞪著他,懷疑這家伙的腦袋是被關外的狂風沙吹壞了。拜托,要是真的回龍門客棧,她還能有命在嗎?

「你休想!」

「娘子——」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娘——」

「你就算是叫我娘也沒得商量。」她撩起衣擺,躍上屋頂,存心把他扔在腦後。

她奔開十來丈遠,沒听見身後有任何動靜,正以為那莽直的漢子放棄了,耳畔卻驀地一熱,男性的熱燙呼吸,悄然拂過她的耳。

「對不起。」

石敢當先開口道歉,然後陡然出手,攥住她細致的手腕,把它們反扭到背後。

他用的勁道巧妙,沒有弄疼她,卻也讓她無法逃開,被扭住的雙臂,就好像被鐵條鎖住似的,怎麼掙也掙不月兌。

茵茵大驚失色,沒想到他的輕功如此厲害,她甚至沒有察覺,他是何時趕到她身後的。

懊死,原來這家伙真的不好對付!

她咽下幾乎要涌出喉頭的驚慌,強迫自個兒冷靜,放軟四肢,軟綿綿的貼進他敞開的半果胸膛。

「其實,我們可以不回客棧————」她垂下眼兒,又想使出美人計。「只要你願意放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只要不回客棧,她隨時有機會可以逃。

手腕上的箝制,慢慢松開了,茵茵在心里偷笑。原來,石敢當也跟一般男人沒兩樣,遇著美人投懷送抱,也受不住誘惑——

下一瞬間,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已經被甩上他的肩頭,那粗壯結實的手臂,緊緊圈住她的膝蓋,把她頭上腳下,像一袋玉米似的扛在肩上。

「啊,等、等等——」她驚慌的瞪大眼兒,急著想撐起身子。「你要帶我去哪里?」

「回客棧去,有很多人在等我們。」

啊,他不是要找個地方「獨自享用」她,而是要帶著她回去,跟那群人「共享」嗎?

眼見「絕招」無效,茵茵翻臉了。

「哇,放開我!我不要回去那間見鬼的客棧!」她哇啦哇啦的亂叫,小拳頭像雨一樣,不斷的落在他肩頭。「你聾了是不是?放開我!」

石敢當任由她亂打亂踢,仍是毫不動搖,大步往客棧的方向走去。她拚命掙扎,直到全身下剩半點力氣,才顫抖的掛在他肩頭喘息,包裹在溫暖皮氅里的身子,因為恐懼,開始泛起寒意——

嗚嗚,完蛋了完蛋了,她一定會被那些人殺死的!

第二章

他們還不如殺了她!

幽暗的地牢里,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惡臭,各種申吟聲、咒罵聲,以及淒厲詭異的笑聲回蕩其間。

這兒是京城的地牢,各式犯人被囚禁在這兒,等候提審或是處刑,而騙婚詐財的諸葛茵茵,就被關在最里頭的那間牢房里。

那日,被石敢當扛回客棧後,那些廚子們輪流把她臭罵了一頓,要不是石敢當像座小山似的,擋在她與憤怒的廚子之間,她大概老早被丟進湯鍋里炖湯了。

經過商議後,他們決定,先把她扔進地牢。

雖說她罪不至死,但是拐人錢財、偷人菜譜這些惡行,可是罪證確鑿,根本抵賴不掉。廚子們聯名告官,指控她多項罪名,威脅要關她十幾二十年,以解他們心頭之恨。

十幾二十年?!不要啊,才在這兒待了五天,她就快崩潰了,要是當真被關上十幾二十年,她豈不是要發瘋了?

大牢里的環境差勁透頂,她所處的牢房,室廣僅有八尺,髒污而幽暗,地上還鋪滿濕答答的稻草。那些跳蚤、虱子還是什麼怪蟲子,就在上頭爬啊爬,咬得她全身發癢,她根本不敢去翻動那些稻草,更別說是躺在上頭。

幾天下來,茵茵只能攀著欄桿,像是貓頭鷹似的,偶爾站著打盹。這種糟糕日子,再多過一天,她都受不了!

「嘻嘻,標致的姑娘,過來這兒,讓我模模。」一只髒兮兮的手,撈過界的探過來,隔壁平房的犯人,露出猥褻的笑,急切的想「敦親睦鄰」。「瞧瞧,這身細皮女敕肉,胸是胸、腰是腰——」

茵茵倒彈三尺,瞪著那只不知多久沒洗的髒手,只覺得全身雞皮疙瘩亂爬,嗯心得胃里酸水直冒。

「把手縮回去,不然我就砍了它!」她大叫著,還虛張聲勢的猛揮手,想要嚇退熱情的「鄰居」。

牢房外傳來幾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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