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佳人 第7頁

不知為什麼,在睡夢里,她老是看見皇甫覺的笑容,那輕佻的笑讓她看了就生氣。但是一晃眼,皇甫覺的臉龐不見了,烙在她記憶里的,是鐵鷹的那雙眼楮——鐵城的城主,那個擁有極高聲望的男人,為什麼會用那種眼神看著她?仿佛他很關心她,仿佛她很重要似的。他為什麼跟她印象中的鐵鷹完全不同,好多年前她曾來過鐵家,卻被人嫌惡地趕了出去,讓她體認了人情冷暖。從此之後,她認定了鐵家嫌貧愛富,打定主意就算是餓死了,也絕對不踏進鐵家一步。

神智逐漸變得清晰了,听見自己虛弱的喘息聲,她緩慢地睜開眼楮,詫異而不解地看著豪華的床榻。

「醒了嗎?」低沉的聲音傳來,只離她不到三尺。

野火嚇了一跳,認出了那個有些陌生的低沉男聲。

她勉強想要撐起身子,卻因為牽動肩上的傷口而疼得縮起身子。她喘了幾聲,高大的身軀迅速地靠近,溫熱寬厚的掌滑入被席下,扶起她的身子,將一碗情水遞到她的唇邊。

她只覺得口干如焚,也沒想到要拒絕他,只是貪婪地低頭喝著水,甚至無法理會那些清水流出口唇,浸濕了她的衣衫。她雙手緊扯住他的衣衫,沒有意識到兩人此刻是緊緊相貼的。

鐵鷹只讓「他」喝了幾口水,就將碗移開。他的視線落在「他」潮濕的衣襟上,雙眸略微一黯,之後皺著眉頭避開,無法理解為何如此單純的景象,會讓他心神一動。

「水!傍我水!」她嘶聲喊道,想要搶奪他手里的碗。

「別喝得那麼猛,‘你’的身體還很虛弱。」他緩慢地說道,將碗移開野火的可及範圍。

野火抬起眼楮看著他,不滿他的舉動。她澄澈的眼楮,有著野性的光芒,纏繞著復雜的神色,有幾分困惑、幾分厭惡。但是仔細探詢,還有著一絲對鐵鷹的好奇。

「怎麼,連水都不讓我喝嗎?你鐵家的水是瓊漿玉液,我這個小老百姓沒資格嗎?」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存心要激怒他。

鐵鷹皺起眉頭,眼神略略一黯。昏迷了幾天之後,這個少年還是脾氣沖得很,那張嘴刻薄而不饒人。野火哪里知道,這幾天來她所喝的那些藥可都是天下難尋的奇花異草,價值豈止是瓊漿玉液可形容的。

這幾天來,鐵鷹忙于與各大門派的人周旋,皇甫覺則是從鐵家里調了一個最靈巧的丫環,負責照顧病人,然後就不許任何人靠近。鐵鷹也是到了今日,才能夠踏進這里。

直到看見野火的氣色逐漸恢復,沒有當日慘白的可怕模樣時,他才知道自己先前一直都是在擔心的。看來皇甫覺是找了高人前來,才能在短短的幾日內,解去那些毒藥。

「不說話了?再盤算要跟我收多少錢嗎?」野火眯起眼楮問,察看著四周的擺設。「我先說明一聲,本大爺可是沒錢可付的,就連營生的家伙都被你們破壞了,要我付錢是絕不可能的。」她無賴他說道。

鐵鷹瞥了「他」一眼,視線從「他」潮濕的衣襟,下滑到「他」還緊扯著他衣衫的雙手。

野火像是被燙著,馬上松開手。她在心里暗罵自己,怎麼會一邊咒罵著他,可雙手卻像是自有意識似地扯住他不放?她不是該徹底的厭惡鐵鷹嗎?

「這里是鐵家的客院,自從你重傷昏迷後,就一直在這里休養。」鐵鷹徐緩說道,深邃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野火。他的情緒因為「他」而有了幾分波動,「他」的言語尖刻,但是那雙閃亮的眼楮卻始終吸引著他的視線。

野火瞪大眼楮,赫然想起遇上皇甫覺之後的種種厄運。她掙扎著要起身,不安地轉頭察看周圍,確定了沒有看見那瘟神的影子時,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我昏迷了幾天?」她側過頭去,突然發現鐵鷹筆直而毫不掩飾的視線,她有些愕然,緊接著匆忙地避開,不敢與他視線相接。他在看什麼?她泄漏了什麼嗎?

「五天。」他平淡他說道。

野火倒吸了一口氣,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昏睡了那麼久。她下意識地模模肩頭,踫觸到傷口時,那陣疼痛讓她全身緊繃起來。

「只是一柄短刀,竟然讓我昏迷了五天?」她不可思議地自言自語。

「是刀上的毒,導致了‘你’的昏睡。」鐵鷹看著「他」疼得縮起身子,克制著上前去安撫的沖動。他是怎麼了?對這個少年竟有著超乎尋常的關心,也難怪皇甫黨的笑容有幾分古怪,莫非是他的態度太明顯了些?

「要不是遇上你們這兩個掃把墾,本大爺也不會那麼倒霉。」野火咒罵著,勉強撐起身子。她深吸一口氣,掀開棉被就想下床。

「躺好!」他陡然出聲,那聲音格外嚴厲。

野火嚇了一跳,動作有些僵硬。她原本還以為鐵鷹是個溫吞的漢子,不論她如何恣意挑釁諷刺,他都不會還口。然而,難以理解的是,此刻只是她稍微挪動身子,他的聲量就大得嚇人。

「吼什麼吼,你當我會害怕嗎?躺著干麼?再昏睡個五天嗎?抱歉,我可沒有那麼好命,我還要出門賺錢去呢!」她不听話地硬是下了床,剎那之間卻感動頭昏眼花,手腳都是虛軟的。

她必須快點回家里去,源伯五天沒見到她,一定會急著到處找她的。另外,她更不願意讓鐵鷹知道她的真正身份;無論他的反應會是憐憫或是鄙夷,她這幾年來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自尊,都會被他損傷的。

「‘你’不能離開。」他堅定他說,克制著沒有上前來扶,只是看著野火掙扎地想靠著床柱站好。

「難道鐵城主還兼任獄卒嗎?竟然還要限制我離開的自由?」她怒氣騰騰地質問。「告訴你,我不想待在鐵家里。反正我看了你討厭,你看著我厭煩,你何不行行好,讓我走,讓我們兩個都高興些?」

「為什麼對鐵家這麼反感?」他陡然問道,听出她口氣里的憤怒。「或者我該問,‘你’的反感是否只針對我?」

野火倒吸了一口氣,不願意細說從頭。都是陳年往事了,提起來有什麼用?而且,就算是說了又如何?如今她只是一文不名的人,他真的會在乎嗎?

「哪里需要什麼原因?反正我就是看鐵家不順眼。」

她哼了一聲。

他陡然間出手,扣住野火的下巴,強迫「他」閃亮的雙眼迎視他。在那麼一瞬間,他在她眼里看見些許驚慌。看來,她不像是外表所表現的那麼鎮定,這個發現,意外地讓他的心情好上一些。

「無論‘你’對鐵家有多麼深的敵意,在‘你’的傷完全痊愈之前,不能離開這里。」他緩慢他說道。

「該死的工八羔子!你是听不懂人話嗎?本大爺說要走,就是要——」她罵得正興起,沒想到肚子卻在這時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咕嚕嚕的窘人聲響傳遍室內,她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我去派人送吃食來。」他淡淡地說,放開了對野火的鉗制。明明該是少年,為什麼身上竟有著淡淡的香氣?那香氣很是縹緲,要不是距離這麼近,根本就難以聞到。

只是,那陣縹緲的香氣,意外地撩動了他。鐵鷹的眉頭緊緊地皺起。

野火的眼珠子轉了轉,決定還是不要跟肚皮過不去。再說她昏睡了五天,要是不先吃點東西,怎麼有力氣回家去?

此時,木門上傳來輕敲聲,之後被輕輕推開,一個膚色白皙、眉目十分美麗的少女走了進來,在看見清醒的野火時,有幾分的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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