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情願,但是心里對他的欽佩,的確又悄悄增加了一些。銀銀抬起頭來,看著不斷走來走去的黃謙,注意到他臉色慘白,雙眼也亮得有些詭異,嘴里更是不斷喃喃自語。她有些懷疑,這個男人大概已經被南宮遠逼得只差沒去跳河,完全失去正常判斷能力了。
話說回來,也只有理智全失的人,才會做出這種蠢事。綁架她;雖然能造成威脅,但是絕對不能解決問題,反倒可能把事情鬧得更嚴重。
唉,南宮遠可不是會善罷干休的人啊!
「好吧好吧,反正你開了七日的時間給他,在這段時間里,我總不能一直坐在這兒,你得先找個地方讓我睡。」睡覺對她來說是最重要的!一日不能跟她的瞌睡蟲們培養感情,她就一日都覺得全身不對勁。
「睡?」黃謙停下腳步,眯起眼楮,狐疑的瞪著她,那表情像是在說她是不是腦袋有問題。
「是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你不是要拿我來換新釉彩嗎?」
「沒錯,等拿到新釉彩,我就離開這兒,到北方去找個地方落腳,然後再起個窯,用那些新釉彩做出瓷器——」一想到自己還能靠著新釉彩東山再起,黃謙激動得全身發抖,仿佛那些從口袋滾出去的銀兩,又紛紛滾回來,重回他的懷抱。
銀銀停頓了一會兒,不打斷他的春秋大夢,等他的美夢告了一段落,才又開口。「所以啦,你得好好對待我,要讓我吃好、睡好。否則,七日之後他瞧見我受到委屈,肯定會生氣,說不定一惱火起來,來個玉石俱焚,把新釉彩全毀了,到時大伙兒誰都得不到好處啊!」她諄諄善誘,像個正在教導學生的夫子,掰出一連串令人無法反駁的理由。
危機當頭,銀銀再度發揮隨遇而安的本事,為自個兒謀求最大的福利,急著先找一張舒服的床來窩著。
黃謙眯著眼楮,被搶白得說不出話來。
他咬牙切齒,雖然滿心不情願,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小女人說的話似乎有幾分道理。
「找一間客房出來,讓她住進去。」
「呃,黃爺,您先前不是說要把她綁在柴房?」
「不是柴房,是客房!」黃謙看看她,想了一會兒才又補上一句。「還有,記得把繩子解開,不許綁著她。」
手下困惑的搔搔頭,沒膽子違抗,只能遵照指示,拎起銀銀往外走去,替她張羅睡覺的地方。
「喂,記住,挑間最好的客房。」黃謙再度強調。
「是。」
那人把她帶到客房里,替她點了燈,還乖乖的端來食物,這才退到門外去看守。雖然奉命讓她住得舒舒服服,卻也不敢松懈,還是隨時保持警戒,就怕她這個肉票逃了。
屋子陳設簡單,整潔干淨,甚至稱得上十分舒適。銀銀月兌下鞋襪;爬上軟榻,嬌小的身軀蜷成一團。
說實話,她並不擔憂自己的安危,既然黃謙還想要新釉彩,就絕不會傷害她。相反的;她反倒有些慶幸,能在這時被綁架,暫時離開那一團混亂,更能避開南宮遠,冷卻一下她受騙後激動的情緒。
這些意外降臨的寶貴時間,剛好讓她能沉澱思緒,冷靜的想清楚兩人之間的一切——
月光灑進屋里,把被褥照得瑩瑩發亮,她仰起小臉,看著月亮發呆。
許久之後,月亮從東邊的山頭,悄悄挪移到夜空中央時,她的眼兒還是睜得大大的,瞪著窗外的月亮。
不知為什麼,瞌睡蟲竟史無前例的全部消失無蹤,一只都沒來報到,她竟然了無睡意,只能躺在床上,煎魚似的翻來覆去,不斷改變姿勢。
「喔,我竟然會睡不著——」她困擾的說道,頭一次體驗到失眠的痛苦,小臉埋在枕頭里,不斷的揍著無辜的枕頭出氣。
他就像是一種慢性毒藥,已經侵入她的骨髓,讓她沒有了他的陪伴就要不知所措。
她的身子好冷,好懷念南宮遠的體溫;她的雙手好空虛,好懷念南宮遠的身軀——
噢,她好想好想他——
南宮遠只花了三天的時間,就登門拜訪了。
那天夜里,大炮轟鳴的巨響轟然響起,地面仿佛也被撼動,四周所有東西都在震動。一朵五色斑斕的煙花,在黑色夜幕上怒放開來,再散為點點的碧芒星雨,零碎落下。
「黃爺、黃爺,不得了,全來了、全來了——」在四周看顧的手下,驚慌失措的爬進屋里;嚇得只差沒尿褲子。
「什麼全來了?」黃謙沖出屋子,雙眼布滿血絲,揪起手下用力搖晃。
「呃,南、南宮家的人全來了。」
「該死,才第三天,南宮遠竟然就能找到這里來!」他還以為,躲在這兒最是萬無一失,沒想到南宮遠還能找出他的下落,帶著大隊人馬登門拜訪。
「叫所有人醒來,拿刀、拿劍、拿兵器,給我——」話還沒吼完,大門轟然震動,連聲巨響讓他頭暈腦脹,只能張大嘴喘氣,無法再吩咐手下應敵。寬大的門扉上出現無數道細密得如同蛛網的閃亮細痕,隨著龜裂聲的逐漸增大,細痕加寬,整座大門就像冰河開裂,崩碎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踏過紛飛的碎塵,徐徐踏入屋內。
門外亂成一團,殺伐聲響徹雲霄,四周都是人,個個看來都是橫眉豎眼,滿臉凶惡,手里拿著各種兵器,看起來絕非善類。
「竟敢綁架我的媳婦兒?也不打听打听,本大娘是什麼人。」尹燕叫囂著,揮動手中的紅穗劍,殺得這些王八羔子雞飛狗跳。
她動員以往的手下土匪來救銀銀,還放出壓箱多年的煙花信號彈,把聲勢搞得格外盛大。
「娘子,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南宮翼跟在一旁,拼命勸阻,防止娘子大開殺戒。
南宮翼的勸阻沒收到效果,眾人還是照舊當他不存在,全像是剛被放出閘的野獸,興奮的咆哮叫囂,追著黃家的家丁亂打亂踹。
看這情形,哪是來救人,他們根本就是把握機會,準備來大鬧一場。
黃謙的手下雖然也不乏刀下討生活的歹徒,但是業余的惡人遇上專業的惡人,畢竟沒有半點勝算。他們嚇得瑟瑟發抖,丟下刀劍,趴在地上求饒,反倒比較像被盜匪圍攻的可憐百姓。
在一片混亂中,南宮遠緩慢的走來,平日的溫和,這會兒已經蕩然無存。
文雅的面具之後,其實隱藏著一股暴虐的霸氣。如今,英俊冷漠的雙眼射出凶厲精光,黑白分明的瞳孔內進出一道道血絲,他背後的天空,爆出一朵朵璀璨的煙花,映得他的臉色更加陰沉可怕。
「她在哪里?」
「啊?」
他眯起黑眸,揮手出刀,刀光凌厲詭異,寒風四射。
這冷徹絕倫的一刀,劈到黃謙的腦袋上方,腦門中央的頭發全被刀鋒切裂,甚至就連頭皮也被劃出一道裂縫,鮮血從那條縫悄悄冒出來,跟他的冷汗混在一塊兒。
事到如今,黃謙一心只想著要活命,哪里還有膽子問什麼釉彩的事?
「呃,她、她在客房里,我帶你過去——」他手腳並用,迅速往客房爬去,在心里感謝自個兒沒對那小女人太惡劣。
客房的門一被推開,南宮遠就認出那個縮在軟榻角落的小小身影。
銀銀睜著一雙小浣熊似的眼楮,雙眼無神,臉色蒼白,看來憔悴無比。在看見他的瞬間,那張小臉驀地一亮,嬌小的身子跳下軟榻,用最快的速度沖過來。
「你終于來了!」她呼喊著,奔進丈夫的懷里,像八爪章魚般緊緊的纏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