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疼嗎?」他詢問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關心她?
「有一點。」她回答道,驀地感到羞怯。
「記得要敷些藥,也拿些冰塊敷著,紅腫過幾天就會褪了。」他交代著,之後徒然收回手。這只是一個素昧平生的女人,雖然長得美麗,但是也不至于會讓他有這麼奇異的舉動啊!
對自己的心態與行為感到不解,他匆忙地轉過身去,走出混亂的酒廊。
在雷霆身後,有一雙清澈的眼,像是冰凝的上好的水晶,始終追尋著他高大的身影,直至完全看不見。蜜兒的手,輕覆在紅腫的傷上,回想起他輕柔的撫模,以及詢問時的眼神。那眼神仿佛是沉靜的,卻又包含著最熱烈的火焰。
那男人,是一團火,外表冷漠,而內在卻有著炙人的火焰。
第二章
臉上的紅腫,沒有幾天就散去了,蜜兒的臉龐恢復成原有的美麗。她坐在沈紅分配給她的特別房間里,卸去臉上的妝,指尖的化妝棉擦著臉龐,拭去上面的粉彩,一張清麗的臉出現在鏡子里,大大的眼楮回望著她,卻有些視而不見。
她其實不喜歡化妝,但是從踏入這一行起,她就習慣了與這些化妝品作伴。日復一日,她在男人堆里周旋,臉上敷滿了化妝品,以虛假的臉龐笑著,把真實的情緒吞入月復中。
酒客們垂涎她的美麗,媽媽桑則是貪婪地等待著,希望她為酒店賺入更多的鈔票。沒有人將她當成真正的人,男人將她視為玩物,而媽媽桑將她視為搖錢樹。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忘了自己原本是個人,有著人的尊嚴與驕傲。她在夜里送往迎來,雖然是高傲的紅牌,被男人們疼寵地捧在掌心,但是終究只是個酒家女。不出賣,是她最後的堅持。那些酒客只是把她當成一個精致的玩物,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是怕她太早碎,想戲玩她更久一些時日。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她也只是一個較為珍貴的餌。
直到那一個夜晚,那個男人幫她打退了無禮的酒客,冷言告訴那些不堪的酒客們,她是該被尊重的。
她的心被觸動了,竟然只是為了一句話,她的心思就此繞著他打轉。這幾天來的心不在焉,全是因為他。
蜜兒縴細的手輕撫著先前紅腫的傷,想起他的觸模、想起他以低沉的聲音詢問她的模樣……這樣的事情從來不曾發生,她的思緒始終系在他身上。
酒店里的小姐們也在紛紛竊語,因為難得看見如此出色的男人而興奮著。而蜜兒也由此得知他是「太偉集團」的高級干部之一,那一晚的幾個出色男人都是他的同事。他叫雷霆,全權負責「太偉」的安全問題。
雷霆——
一個令人震撼的名字,她悄悄地希望,期待能夠再見到他。
只是,再見到他,又能說些什麼?他是事業有成的男人,而她則是墮落煙花的酒女,就算是他給予她一些旁人不曾給予的尊重,他們之間還是有著巨大的鴻溝。
冷蜜兒嘆息著,靜靜拭去臉上的妝。在男人之間打滾這麼多年,她早該看清男女之間的本質有多麼丑惡,而自己竟還會像是個普通女人般,懷抱著不實際的夢想?不是早該知道,那些夢想是最愚蠢而遙不可及的嗎?
「真難得啊,你竟然會嘆氣?」冷萼兒大剌剌地推開門,美麗的模樣比起姊姊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穿著干淨樸素的制服,臉上化著淡妝,看來卻比蜜兒更加的早熟而世故。
「你下課了?」蜜兒回過神來,匆忙掩飾著先前流露出的脆弱神態。
「今天的課很無聊。」萼兒做著鬼臉,避重就輕地說道,回避了逃課的事實,伸手端起桌上的酒就往嘴里倒。
「你還未成年,不要喝酒。」蜜兒皺著眉頭,出聲制止妹妹。
自從母親過世後,姊妹兩人相依為命,她們沒有福分可以過正常的生活。為了活下去,蜜兒在母親過世後,找了一間酒店開始上班,美麗的容貌,讓她很快地成為酒店內的當家紅牌。
「你還不是未成年就開始到酒店上班了。」萼兒回嘴道。
比起沉靜的蜜兒,萼兒顯得較為任性,或許是因為早早就看見人情冷暖,她世故得讓人不可思議。
「小萼,我到酒店上班是為了讓你能夠安心念書。」蜜兒嘆息地說道,無可奈何地看著妹妹。她供應了萼兒物質上的需求,但是卻無法好好地教育她。
姊妹二人從小就被教育著︰不要相信男人,也就因為如此,在潛意識中或多或少對男人有著幾分防範。而因為童年時,不斷看見男人們從母親身上騙取金錢,萼兒更對男人有著敵意,這一年多來,萼兒手邊有了為數可觀卻來歷不明的金錢,看那得意的模樣,大概是用某種方法,從男人身上騙來的。
蜜兒不知該怎麼開口詢問,但她心中知道,任性的妹妹根本不會听她的話。再者,身為酒家女的她,有什麼資格訓斥妹妹?
「姊,我听說了一些你的事情。」萼兒拿著筷子在旁邊窩著,從書包里拿出便當盒,愉快地吃起便當。勤儉持家是她們的最高準則,姊妹兩人都是窮怕了的。
「听說前不久有個剛出獄的老大,在你這里搗亂,結果被人給揍得鼻青臉腫的。我听那些小姐們在說啊,那人是為了你出頭呢!」
「他只是看不過去,在那個老大的手中救了我。」蜜兒輕描淡寫地說道,但是放下化妝棉的姿態卻有些不自在。
「是嗎?我只是想問問,那男人是什麼模樣,會幫酒家女出頭,該是個英雄主義的凱子吧?要是一頭肥羊的話,可千萬要把握住。你要是不想動手的話,就讓給我吧!我保證能榨干他荷包里的最後一毛錢。」萼兒咬著便當里的雞腿,將欺騙錢財的事說得像是最普通的事。
「不。」蜜兒匆忙回頭,緊張地看著妹妹。
不知為什麼,當妹妹一提到要對雷霆下手時,她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男人不都是一樣的嗎?她是不該相信男人的,但為何偏偏對他感到擔心?
「不?」萼兒眯起眼楮,拿著筷子在姊姊面前搖啊搖。「你危險嘍!竟然為了那個男人緊張成這樣,該不會是對那人認真了吧?你最好祈禱,不要再踫上那個男人,否則看來你大概是難逃一劫了。」她三兩下解決完便當,拍拍燙得平整的百褶裙,信步往外走去。「好啦!今晚我不回去,你回家後就可以鎖門了。」她隨口說完,便快步離開酒家。
這是姊妹二人的習慣,萼兒讀的是夜校,放學後剛好趕上蜜兒下班的卸妝時刻。姊妹二人總是如此,一個卸妝、一個吃著便當,聊著一天的種種,之後相偕回家去。不過近來萼兒外務頗多,通常吃完便當就不見人影。
蜜兒整理著衣物,沒有了化妝品的遮蓋,她看來更加美麗,有著素淨的美感。
「蜜兒?」門上傳來禮貌的輕敲,沈紅滿臉是笑地走了進來。她手里端著一盅醒酒湯,親昵地走到蜜兒身邊,拍拍蜜兒的肩膀,憐惜地看著蜜兒的臉。
「媽媽桑,有事嗎?」蜜兒詢問著,隱約感覺到對方的目光有些不同,但是哪里不同,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事沒事,只是來看看你。」沈紅仔細地看著蜜兒的臉,之後滿意地點點頭。「你臉上的傷好些了吧?我這些天來老是掛心,但是有著化妝品遮蓋,又看不出你這傷到底好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