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狼君 第8頁

他看著她的模樣,彷佛比起那些飯菜,她反倒是更可口的佳肴,而他很想很想吞了她——

一旁的弟弟終於掃完飯菜,放下碗筷,大聲的吁了口氣。

為了沖淡尷尬的氣氛,問兒轉過頭去,再次嘗試引他開口。

「你叫什麼名字?」她發問。

男孩滿臉不爽,瞪著她瞧,沒回答的意思。

「你可以叫我問兒。」粉臉上有著友善的微笑。

那張不爽的小臉仍是瞪著她。

問兒不服輸,再接再厲,壓根兒不管對方的臉色愈來愈不耐煩。

「其實,問兒不是我真的名字,可是我摔下山崖,撞傷了頭,想不起來自個兒的名字,問兒是方大娘替我取的名。」她羞怯的微笑,又湊近了些許。「對了,大娘說,你和你娘住在後——」

話還沒說完,男孩猛地跳起來,憤怒的掃開桌上碗盤。嘩啦一聲,碗盤全摔成了碎片,兩堆紅蘿卜小山,也全被掃下了地。

摔碗盤出氣還不夠,男孩還伸手,用力推開問兒,隨即轉身跑開,逃離犯罪現場。

問兒毫無防備,整個人被推倒在地,顯得格外狼狽。

「怎麼回事?」她問道,跌得頭暈眼花。怎麼了?她說錯什麼了?

背後傳來低沈的嗓音。「他恨我。」

「啊?」問兒猛地回頭,驚愕的眨著雙眸,看著那終於開了金口的霍鷹。

他面無表情,俯視著她。

「為什麼?」她想也沒想,反射性的問道。

「因為我殺了他爹。」他一臉漠然,口吻平淡。

「喔。」

原來如此。

問兒應了一聲,站起身來,揮著小手,拍去衣裙上的灰塵,拍了幾下才反應過來。

「你殺了他爹?可、可是——他爹,不就是你……爹?」她一臉駭然,眼兒瞪得好大。

霍鷹沒有回答,沈默的看著她,深幽的黑眸里沒有愧疚、沒有悲傷,有的只是無止盡的冰冷。

他弒父嗎?

問兒小手輕撫著心口,心中交織著驚愕與慌亂,喉嚨有些發乾。〔你……你騙我。」她低語著,不願相信。

他殺了由自個兒的父親?他做了這麼逆天悖倫的事?

「沒有。」高大的身軀離開石椅,緩緩朝她走來,每走一步,威脅感就加重一分。

「是誤會……」不知為什麼,她不斷替他找尋籍口。

「不是。」霍鷹打斷她的話,口吻與眼神,都在宣告著他的無情。

只是,他救過她啊!

問兒鼓起勇氣,仰頭望著他。

「不……我不信……」她倔強的說道,聲音卻在顫抖。

霍鷹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嘲諷似的嗤笑兩聲。

「你不信?」他極輕極輕的問,呼吸吹拂過她的發。

「我——我……」感受到霍鷹壓抑的怒氣,她膽怯的退了一步,幾乎就想轉身逃開。

電光石火問,他突然出手,幾近粗暴的箝住她的下巴,猛地將她拉入懷里。瞬間,兩人間的距離化為零,她已經被他緊緊的箝制在懷里。

他堅實的胸膛,幾乎撞疼了她,她低呼一聲,慌亂的掙扎著,卻只是增加了兩人肌膚的摩擦。

問兒敏感的察覺,他全身燙熱的肌膚,熨燙在她的身上。

他抱得太緊,她甚至難以呼吸,每一次喘息,就感覺他又逼近了一些。

「唔——」她發出貓兒般的低嗚,急得幾乎要哭了。

霍鷹不讓她退開,俯身貼近那張清麗的臉兒,眯起雙眸,冷聲狠絕的開口︰

「我殺了他,親手拿刀,捅進他的胸口,一次又一次,直到他倒地氣絕——」他靠在她耳邊,詳細說著那些殘酷的往事。

「可……可你救了我……」問兒眼中閃著淚光,因為害怕,也因為他捏疼了她。

緊貼著她的高大身軀,驀地一僵,那雙黑眸里,閃過波瀾——

突然,前方天際傳出刺耳的哨音。

霍鷹抬起頭來,神色一凜,只見一支響箭劃過藍天,發出連綿哨聲。隨著那聲哨音,整座山寨隨之騷動起來,男人們的吼叫聲不絕於耳。

狽仔七沖出樹林,神色慌張,緊急奔來,一面還忙著大叫︰「寨主,不好了,挽紗城攻來了!」

霍鷹臉色一寒,松開問兒,腳一點地,勢如獵鷹,轉身沖了出去。

她雙腿發軟,咚的一聲,跌坐在地,像被抽去骨架的泥女圭女圭,無法移動,只能怔仲的看著他遠去的高大背影。

第四章

問兒提著菜籃,茫茫然的回到長屋。

吼叫聲不絕于耳,到處都是奔來跑去的人,喧囂聲無所不在。但那些看似混亂的人們,實則訓練有素,所有行進都有其秩序。

不一會兒,寨門開了,木橋轟的一聲被放下,男人們怒吼喊叫,翻身上馬,動作俐落。

霍鷹的咆哮響徹雲霄,他一手持劍,寬闊的肩上橫著長弓,一身的黑衣,策馬率先奔出,狂野的模樣,恍若戰神。

眾家漢子群起策馬,緊跟在霍鷹身後,奔騰出寨,揚起漫天塵沙。達達的馬蹄聲,震動大地,由腳心傳至心口,教人莫名心慌。

大隊人馬離開得極為迅速,不消片刻,男人們已不見蹤影,寨子里由嘈雜轉趨安靜。

女眷們站在原地,看著遠去的人馬,憂心涌上心頭。

「大娘,他們不會有事吧?」張家的媳婦望著自家相公離去,不免有些擔憂。這幾年來,山寨與挽紗城始終相安無事,怎麼這會兒竟突然派兵來攻呢?

「放心,沒事的,你到這兒來,可曾見咱們輸過?」方大娘拍拍小熬人的手,要她安心。

張家媳婦搖了搖頭,眼里的憂慮卻依然未褪。「但是,這回他們要面對的,可是黑衫軍啊……」

王家妹子聞一言,臉色也轉為慘白,雙手揪著粗布裙。

「是呀,大娘,挽紗城的方舞衣嫁給了黑衫軍的楚狂,那男人帶領的黑衫軍,在北方可也是所向無敵,未嘗敗績啊!」

方大娘眼里閃過擔憂,臉上還是強扯出笑容,努力安撫民心。

「擔心什麼呢?寨主那[山狼]的稱號可不是白叫的,若在平地上,或許黑衫軍贏盤較大,但要是在九山十八澗里,沒有人能嬴山狼的。」

問兒始終站在一旁,沒湊上前去。她站在原地,神色有些怔仲,但四周的談話,每一字每一句,全都灌入她耳中,在腦中不斷回響。

挽紗城?

她腦海里冒出某些畫面,是成堆的織錦、絲綢,還有一封書信,及十來只一去不復返的飛鴿。

黑衫軍?

腦際一陣刺痛,她閉上雙眸,揉著太陽穴,卻又記起另一串畫面。腦中那層濃霧逐漸散開,她想起北方的隆冬大雪,一個高大魁梧、卻又對她呵護有加的男人,在他身後,總跟著一隊穿著黑衣的大軍。

卿卿姑娘。

依稀記得,那些穿著黑衣的男人,全都這麼呼喚她。

楚狂?

問兒低下頭來,頭痛得幾乎無法思考。

娘,我要去南方,哥哥在那兒娶妻成家了。

是娶了哪家的姑娘?

挽紗城的方舞衣——

她驚愕地抬頭,腦海里竄出更多的畫面,那些模糊的記憶,此刻全都串連了起來,變得格外清晰。

濃霧散開了!

「啊——」她低呼著,小手掩著紅唇,菜籃跌落在地,碗盤滾了一地。

包多的記憶涌來,像是浪潮般險些要淹沒她,嬌小的身軀搖搖欲墜,她想起了更多、更多。

蓊郁的山林間,黑衫軍的虎帳弟兄護送著她,要領她去挽紗城,跟大哥相聚,路上卻遇上埋伏,無數的刀劍在她眼前揮舞,虎帳弟兄們拚死護著她——

好多的敵人、好多的鮮血,他們寡不敵眾。

卿卿姑娘,快逃

不!

快走,從這兒走去,穿過叢林,就是挽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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