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浣紗城沒了男人當家,城民會乖乖束手就擒,倒沒想到,他們竟敢反抗。
「休想!」嬌脆的聲音響起,回蕩在城牆上。
城下的盜匪們呆了一呆,沒想到在這節骨眼,還會听見女人的聲音。想來,浣紗城大概是真的沒人了,不然,怎會連女人都找來湊數。
「是個娘兒們──」一個騎花馬的男人呼嘯著,扯著馬繞圈子,興奮得很。
「娘兒們呢!」男人們哄笑出聲。
「生得還不錯!標致得很。」另一人吼道,對著城上的舞衣,涎著臉直流口水。
有女人呢!還是個上等美女,這可比財寶更讓這些凶神惡煞興奮。
「就不知道衣裳下,那身子生得怎麼樣了。」有人喊道。
盜匪群里繼續大笑,十分刺耳,投向舞衣的眼神,一個比一個婬邪。
一個邋遢的男人策馬來到城門前,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撫著下巴,對著舞衣婬笑。
「快開城門,讓哥哥我好好地疼──」
一支羽箭,咻的一聲,破空射來。
羽箭神準,不偏不倚地貫穿那人的嘴,把他未說完的話一箭封住。
羽箭的力道極大,震得那人的身軀彈跳了半尺高,之後「咚」的一聲,重重地由馬背上摔下地。
鮮紅的血,從那人的腦後流出,慢慢染紅土地。
眾人呆愣,原本哄笑的盜匪,這會兒全笑不出來了。他們瞪著死於非命的伙伴,再緩緩抬頭,望向城牆上的方舞衣。
她立在狂風中,長發飛揚,堅定地望著城下的盜匪,縴細的手中持著弓,弓上是空的,弦還在嗡嗡顫動。
那支羽箭,是這女人射出的!
「到地府去,記得用孟婆湯把嘴洗乾淨些。」舞衣嬌聲喝道,又抽出一支箭,彎弓拉弦。
死亡般的寂靜,彌漫在城外,盜匪們面容逐漸變得猙獰扭曲,手中的刀劍握得更緊。
驀地,一聲暴吼響徹雲霄。
「殺了她,殺了這娘兒們!」
「殺──」
「報仇──」
盜匪們呼嘯狂叫,跟馬匹的嘶鳴雜在一塊兒,情勢更亂。他們全瘋狂了,因為憤怒,眼中充滿血絲。遭遇抵抗是小事,讓他們咽不下的,是被一個女人放箭挑釁,還死了個弟兄,這對他們來說,可是奇恥大辱!
「放箭!」舞衣喊道,弓箭手們听命行動,羽箭立刻如傾盆大雨般,狂亂地往城下射去。
盜匪領袖揮舞著刀,砍斷逼近的羽箭,殺出一條路。
「搬梯來,屠城!」他吼叫著,瞪著舞衣。
有人送上攀雲梯,他拿刀揮砍箭雨,掩護著伙伴登梯攀牆。一旦登上城牆,這座浣紗城就成了囊中物,等破了城,他們要拿那持弓的女人來開刀。
又一個女人登上城牆,狂風吹得她衣衫亂舞,發簪也跌在地上。
「雪姨,您快下去,這里危險啊!」春步趴在地上,扯著雪姨的衣裳,急得直冒冷汗。小姐不下城牆,已經夠讓她們頭疼了,怎麼這會兒連雪姨也上來了?
雪姨沒有理會,攀在城牆邊,往下探望。就地勢來說,城民們佔優勢,已從高處射殺不少盜匪,但這群亡命之徒不畏箭雨,早失了理智,久戰下去也不是辦法。
她轉頭察看戰勢,看見幾座攀雲梯跨上城牆,盜匪已爬到半途了。
「舞衣,守住制高點。」風太大,把聲音吹散,她一連喊了好幾次,正在彎弓殺敵的舞衣才有反應。
「知道了。」舞衣扔下弓,眼角驀地一亮。
她直覺地偏過頭去,一把由登牆者拋來的利斧,驚險地擦掠過她的發鬢,削落一綹發。
「保護舞衣!」雪姨驚慌地喊道,臉色蒼白。
幾個城民們听命上前,卻被舞衣揮開。她沒被嚇退,撥開長發,對一旁的人喊道︰「拿桐油來,把油潑上攀雲梯!」
對付攀城者,該用大鍋炒以砂石,等到砂石火燙,再往下傾倒。但眼前情況危急,來不及炒砂石,只能澆下桐油。
幾桶桐油潑下去,有的匪徒站不住,哀嚎地跌下梯,摔得奄奄一息。只剩那盜匪領袖,雙手握住梯子,仰頭凶狠地瞪著舞衣,勉強還能攀著。
狂風吹亂長發,遮蔽了視線。她不耐地握住發,絞成一束,咬在嘴邊,持著火把來到攀雲梯旁。
「退下去。」她沉著地說道,火光閃耀著。
「你不敢的,你只是個女人。」盜匪冷笑著,不信她有膽量放火。
城上城下一片寂靜,刀劍不砍,羽箭不發,都注視著僵持中的兩人。
盜匪冷笑不減,挑釁著往上攀爬,沒將舞衣看在眼里。
終究是個女人嘛,能有幾分膽量?
舞衣咬咬唇,壓抑胸間翻滾的惡心感,血腥的戰場讓她難受,她卻沒有逃避,將火把握得更緊。
一旦城破,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她不能心軟!
舞衣硬下心腸,朝著攀雲梯扔下火炬。火舌沾了油,迅速蔓延,饑渴吞噬木造的梯子。
「該死!」盜匪頭子吼道,跳下著火的攀雲梯,正好跌在一匹中箭倒地的馬上,竟然毫發無傷。他拾起刀子,怒吼咆哮著。
竟有女人能迎敵守城,還有膽量放箭、放火?這簡直太過匪夷所思。
「點火,燒了這座城。」他呼喊著,已把財寶美女拋到九霄雲外,滿腦子只想著要毀掉這座城。
舞衣咬緊牙,握緊了弓箭,瞄準又叫又跳的盜匪頭子,打算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這場戰役。
城內雖然水源充足,但是她不願意冒險。連日氣候乾燥,加上吹東風,一旦大火燎燒,高溫籠罩全城,勢必影響正在吐絲的蠶兒,損害今年收成。
她彎弓,拉弦,將弦拉到最滿——
「小姐,又有一隊人馬接近!」高處有人吼道。
「是錦繡城的援兵嗎?」舞衣問。
「不,不是錦繡城的旗幟。」那人眯眼,仔細瞧著。
她暗暗發出申吟,拉弦的手指有些冰涼。
老天,不會是第二批的盜匪吧?浣紗城的戰力不足以應付兩批人馬啊!
「小姐,他們穿著黑色衣裳,連旗幟都是黑色的,行動快捷。」高處又傳來報告。
舞衣提起繡裙,奔上最高處,看見那群疾行如風的黑色勁旅時,全身霎時松懈,險些跌坐在地上。
她認出那面軍旗,認出策馬疾行、狂奔在最前頭的那個男人。
是他。
楚狂到了!
第二章
城民又搭弓上弦,蓄勢待發。
「他們不是盜匪。」她匆忙喊道,制止城民朝黑衫軍放箭。
盜匪們一見後方有兵馬趕到,城門又停止放箭,以為是援軍到達,連忙回身應敵。
「該死的娘兒們,還懂得找救兵。」盜匪頭子罵道,舉刀砍去。「殺,收拾乾淨了,再去處理那個女人。」
一時之間,短兵相接,刀刃撞擊的聲音響徹四周,刀劍砍擊時,還迸出點點火星。
「不是盜匪,也不是錦繡城的援軍,那是誰?」秋意問道,忐忑地探頭探腦,瞧見黑衫軍們高大的身形時,忍不住倒抽一口氣。「老天,是來了群巨人嗎?」那些男人騎著駿馬,舉著長劍,比她見過的任何男人都還要高大。
而帶頭的那個,更是他們之中最巨大的。
他連戰袍都沒穿,只著一襲黑色長衫,手持長劍,如入無人之境般,一路揮劍砍殺。那群盜匪,沒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苞在他身後的戰士們,也是個個身手了得,沒將盜匪看在眼里,專心一志地朝城門前進。對他們來說,殲滅盜匪只是舉手之勞,這些倒楣的家伙太礙眼,不該擋在城牆前,阻止他們前進。
城牆上的人們都呆住了,攀在牆邊,觀看一面倒的戰況。
兩方戰力相差懸殊,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凶狠叫囂的盜匪,就已經全部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