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下妾 第22頁

「怎麼了?」冰麗朝他的視線望去。是誰來了嗎?

他沒回答,走出屏風,見到外頭站著的人,勾起微笑。

「皓弟,你來了怎麼不進來坐?」

蘭皓武功高超,能隱住腳步聲和氣息,要不是听到他們對話的內容吃了一驚,也不會形跡泄露。

但他絕不是故恿偷听,只是不小心听到「谷明德」這名字,才不由自主听下去的。

「八哥,我沒听錯吧,這陣子坊間流傳的藏寶圖是你、你捏造的……」蘭皓說不下去了,一雙俊眸意外的望著他。

前丞相谷明德遭通緝後,他才進一步得知冰麗姑娘就是遭谷明德所害,卻沒想到八哥幫她報仇的方式,竟是用一張假的藏寶圖騙谷明德上山尋寶,對谷明德動用私刑,狠狠羞辱了一番,他實在是不願相信八哥會使出這種手段……

蘭修唇角又往上勾起,「皓弟,你都听見了,那麼,你想怎麼做?」

他想怎麼做?蘭皓咽了咽口水。怎麼八哥的笑容看起來那麼令人發毛?

「我只是很訝異八哥竟會……這不像八哥會做的事……」

他笑著反問︰「那我會做的事是什麼?陪你賞花、品茗、對弈嗎?」

蘭皓愣住了,思緒亂成一團,無法思考。

蘭修再開口,嗓音隱約變沉了,「皓弟,你就當沒听到今天的事,當我還是那個溫吞又好相處的八哥吧。」

他情緒激動忍不住道︰「八哥做了這種事,我怎麼有辦法當成沒听見……」

下一刻,他感到頸上有點冰冷,原來是八哥從袖子里取出匕首抵著他。

「皓弟,你的武功明明比我好,怎麼老是這麼大意呢?」蘭修一聲輕笑,而後眼神變得銳利,「听清楚了,我只將崔正棠的畫呈給官府辦案,其他的事都與我無關,知道了嗎?」

蘭皓是有余力反擊的,但此刻被他最信任的八哥持匕首威脅,他大受打擊,目光呆滯,什麼都沒法做。

見著他這副內心受傷的樣子,蘭修驀地收了匕首,語氣卻冷淡得像完全沒有感情。「不想看我虛偽地當你的好哥哥,就別再來找我了。」

听到這句話,他終于有了反應,垂下肩膀,跨出沉重的步伐離開密室。

蘭修動也不動,目送蘭皓離去的面容毫無表情,讓人讀不出他的思緒。

「為什麼要說這種話?浚王爺他很喜歡你,為什麼不多給他一點時間接受你的真面目?」

他背後傳來冰麗的責難聲。

方才跟在他後頭走出屏風,她听見了他和蘭皓的對話,卻沒料到他會拿著匕首抵住蘭皓的脖子,她也嚇壞了,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直到蘭皓走後才生氣的開了口。

蘭修不慌不忙地轉過身,對上冰麗那微怒的黑畽,投以他一貫的微笑,「是他自己選擇離開的,我沒逼他。」

「你們不是兄弟嗎?你怎麼能那麼的……」冰麗蹙緊秀眉,頓住了話。

「無情嗎?」蘭修替她接下話,接著他揚起諷笑,眼神沒回避的直視她,「有血緣的兄弟又怎樣,他們並不是我的家人,我的家人只有即將成為湛王妃的你,冰麗。」

她沉下麗容,並不高興听他這麼說。「我是沒有家人,無論我怎麼哭喊,他們都不會回來,可是你明明還有活在這世上的親兄弟,怎麼能說這種話?」

被她這麼指責,蘭修難得板起臉面對她,「冰麗,你不了解,我從小住在皇宮里,看過太多爾虞我詐的事,我無法相信我的兄弟,連皇上都不相信。」

她還是不認同他的想法,「我當然知道皇宮很險惡,可是浚王爺他不一樣,他是真心把你當哥哥看的——」

「冰麗,我只要有你就好了!我不需要別人!」俊容更為凜冽,他不想再听她說下去了。

蘭修截住她的話,將她摟入懷里,力道之大、感情之重,將她的心狠狠揪住,只能乖順的依偎在他懷里。

他真的只要擁有她就滿足了嗎?冰麗不太確定地想。

她獲得他所有的愛,完完全全專屬于她的愛,該是歡喜的,此刻卻莫名為他感到了悲傷。

五天後,谷明德在一個破廟里被捉了,官兵發現到他時,他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滿臉胡碴,經過一番頑強抵抗後,現在已被收押至牢里,等著最後判決。

前丞相貪污殺人又唆使犯罪這等重大的事,怎麼也瞞不了天子,而與這案子有關的蘭修則被立即召進宮。

「八弟可是立了大功一件,朕要好好賞你!」皇上蘭听坐在龍椅上,心情為之振奮。

在他還沒即位前,就知道谷明德貪污之事,無奈父皇寵信他,後來他又匆匆告老還鄉,這事就不了了之,如今因一幅畫的出現揭穿了谷明德的罪證,也使崔正棠被殺之謎出現線索,解了他這天子心里的遺憾。

蘭修謙遜道︰「不,臣弟只是剛好收購到那幅畫,再從臣弟的未婚妻口中得知她受谷明德的卑鄙手段所害,又湊巧發現畫里暗藏著玄機而已。」

他其實想讓冰麗改名換姓的重生,但她不肯,因為她想親自出面指證谷陰德,將他這些年來逼迫她做的事,以及他手中的龐大組織是殘害多少人幸福才組成的全盤托出,這是她唯一能向谷明德所做的復仇。

蘭听听他把功勞推得一干二淨,一雙睿智的眸閃過精明。

「听說前陣子民間流傳著一張藏寶圖,谷明德還當真地拿著它去找寶藏,結果弄得一身是傷。八弟,你是怎麼看那張藏寶圖的?」

听出皇上懷疑他了,蘭修沉穩回應,「民間本來就流傳著許多謠言,谷明德是個貪財之人,會真的去找寶藏也不奇怪,至于他一身是傷……大概是遇到了野獸或盜賊吧。」

說得還真像一回事!蘭听促狹笑道︰「那他還真是倒霉,之後又被官兵給逮個正著。」

「是的,只能說他惡有惡報。」蘭修應和。

「同時間他的手下全背叛了他,出面指證他不法的行為,被他囚禁的人也都逃了出來,還真是報應得剛剛好啊!」

蘭听斂了斂臉上的笑,注視著階梯下的八弟。

從頭到尾,他態度都很溫文,毫不強勢,柔軟但不卑微膽怯,說起話來不疾不徐,十分沉穩。

「八弟跟朕想的不一樣。」

「恕臣弟不懂。」

這話來得古怪,他心生戒備,裝納悶地回應。

蘭听眸里帶笑,試探的說︰「每年的騎馬射箭比賽,你都敬陪末座,是故意的吧?其實你的騎射技術一直都很好。」

十多年前,他曾看過年僅十四歲的八弟一個人在馬場練習,騎的是那匹沒人能征服的狂妄黑駒,還一邊騎馬一邊射箭,箭箭命中靶心,他印象很深,但正式上場時,八弟卻頻頻失誤,甚至不幸落馬,被冠上無用之名,也害他以為當初是自己看錯了。

而八弟個性隨和沒脾氣,又是第一個退出皇位爭奪戰的皇子,更給人添上怯懦無能的印象。

但現在經過谷明德事件後,他似乎終于看清楚八弟的真實模樣了。

被清楚點明,蘭修頓威詫異,可表面上仍冷靜應答,「皇上,您在說什麼,臣弟不懂。」

蘭听看他裝傻到底,笑道︰「朕說清楚點好了,讓你治理你的領地,似乎是太大材小用了。」

「皇上,臣弟哪有能力——」

他更快截住他的話,「八弟,朕認為如果你有野心,就不會在皇位爭奪戰時退出了,所以朕不會因為你有能力就想除去你,朕反而想要重用你,希望能听見你對百姓社稷有益的建議。」

聞言,蘭修的心似乎重重一震。他確實無意于皇位,但在許久以前,他也曾想跟兄弟較勁,大展才能,但都被母妃制止了,這些年來,他也不是沒有惋惜過自己只能戴著假面具過日,可現在的他……只要有冰麗在他身邊,他就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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