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邵飛一震。
「兩情若長久,何需朝朝暮暮?你要給柔兒幸福,應該知道怎麼做對她才是好的。」
「伯父——」
「我的話就說到這兒為止,你——好好想想吧!」
陳父一走,邵飛陷入茫然、不知所措的情愫中,有如困獸在掙扎,陳父的每一句話不斷在他耳畔里重復……
「叮咚」,門鈴聲令他的心一驚。
打開門一看,是隔壁的王先生,也是這一區的里長。
「王伯伯。」
「邵飛!」王先生面色凝重的拿出一張單子給他。
「這是什麼?」
「是政府的公告單。」
「公告單……」手中的單子像會燙手似的。
「這兒原本就是公園預定地,原本還有一年半才要拆遷,可是目前為了配合都市計劃,突然決議把時間挪前,公告單上只給我們三個月的期限搬遷,不過政府有補助一些錢,你利用這幾天到我那兒辦手續。」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其實要大家搬離這兒,真的有些舍不得,可是沒辦法,誰教咱們窮呢?唉!」
窮……
邵飛心頭猛地一顫,這個字仿佛一把利刃刺上他的心。
你的事業才起步,成敗與否也沒個定數……
貧賤夫妻百事哀……
夢想和事實仍有差距……
愛抵不過現實的殘酷……
陳父的話令他幾乎要窒息,他需要空氣,需要放開這些束縛——
邵飛沖了出去,漫無目標的走在街頭。
可是陳父的話卻像惡魔似地緊緊跟著他,甩也甩不開。
「天啊!我該怎麼辦?」他用力地捶打著路邊的矮牆、用力地踹著,不理會路人投來異樣的眼光。
他只愛陳柔兒,為了她,他什麼都可以不在乎,只是以他現在的能力,他憑什麼愛她?如陳父所說,他只會害她、毀了她。
「邵先生!」紀威華的聲音乍然出現在耳邊。
他真是緊追不舍。
邵飛轉過頭,怒視著紀威華。「伊根正夫先生快支持不了了,你難道還執意不去看他?」
「滾!」他現在很想找人打上一架。
「邵先生!」紀威華看得出他很痛苦、火氣很大,但卻不退縮。「你真的要讓你父親死不瞑目?你真的要讓他抱憾而終?」
「我說——滾!」他雙眼幾乎要噴出火。
「拋開所有的怨與恨,去看看他,不只他需要你,伊根家族也需要你!」
「你別逼我!」邵飛的雙手已握成拳。
「我不是逼你,我想幫你,以你目前的情況,你如何能帶給陳小姐幸福?」他話一出口,一拳已朝他迎面而來。
像失控似的,邵飛幾乎停不住手,紀威華完全只有挨揍的份,面對邵飛的發泄,他沒有回手。
「你為什麼不還手?為什麼?」邵飛揪起他的衣領。
「我想幫你!」他仍是老話一句。
邵飛挫折、沮喪的放開他。
「你幫不了!你幫不了!」
「我或許沒有太大的能力,但我相信伊根正夫先生可以幫你,他是你的父親。」
「父親……」他第一次由口中說出這兩個字。
☆☆☆
邵飛突然像由這個地球消失似地,不只是陳柔兒不敢相信,就連沈至中、阿俊、葉正寬也大感意外。
看著陳柔兒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三個男孩子也不知如何開口安慰。
「邵飛不是個沒有責任心的人,他該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吧?」葉正寬的話才說完,惹得陳柔兒淚落得更凶。
「我們去報警,我們去報警。」
「柔兒,你先別急,我相信邵飛只是一時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說不定過一、兩天就會回來。」沈至中拍拍她的肩,陳父找過邵飛的事,他沒敢讓陳柔兒知道。
「他在這節骨眼上還鬧什麼情緒?!唱片公司已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我們再不好好配合宣傳,他們就要告我們違約,違約金可是一筆很大的數目。」阿俊一席話令每個人都揪起眉心。
同時,電話鈴聲響起;沈至中一個箭步接起電話。
「什麼?他在哪里?啊……呃,解決了?!」
每個人把眼光調向他,只見他憂心忡忡的掛上電話。
「表哥,是不是邵飛打回來的電話?」
沈至中搖搖頭,她失望之際,身子不由得搖晃了一下,幸而阿俊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
「柔兒……」
「他不會拋棄我的,他說過永永遠遠都不會離開我的,他為什麼會無緣無故的失蹤,為什麼?」她傷心欲絕,淚流成河。
「至中,剛才究竟是誰打來的電話?」葉正寬問。
「是唱片公司。」沈至中也是滿月復疑雲。
「他們是不是準備告我們違約了?」
沈至中搖搖頭。
「那他們——」
「他們是告訴我們,叫我們不必再配合宣傳,因為唱片全部銷毀,不會上市。」
「為什麼?」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
「是邵飛要求的。」
「那唱片公司的損失如何賠償?」
「邵飛已付給他們一筆為數不小的賠償金,所以他們不會告我們違約,正確的說法是他們已和我們解約。」
「邵飛為什麼要這麼做?」
「唱片公司沒有說,他們只是說整件事全由一個叫紀威華律師出面解決的,至于詳細情形,恐怕得去問他才會明白。」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去找他啊!」
一群人來到律師事務所。
紀威華對于他們的問題一概拒絕回答。
「抱歉,恕我無可奉告。」
「媽的!」沈至中忿忿地捶了一下桌面。「邵飛究竟在搞什麼鬼,這張唱片是他的心血,他為什麼可以說放棄就放棄?!」
「紀律師,邵飛他在哪兒?」陳柔兒只關心這個問題。
紀威華凝視著兩眼紅腫如核桃、淚痕猶在臉上的陳柔兒,有點于心不忍,但是基于他職責所在,也只好咬著牙,把心一橫。
「抱歉,我無可奉告!」
陳柔兒先是呆若木雞,爾後心碎般地哭了出來。
「他竟連我都不肯見,為什麼?為什麼?」她傷心地掩面哭號,這突如其來的心碎哭聲,令在場的每一個人吃驚。
沈至中以雙臂抱住她,「柔兒,你不要胡思亂想,也許邵飛有他的苦衷。」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淚水成串的滴落,自從邵飛失蹤,她的精神一直處在緊繃邊緣,如今好不容易才有邵飛的消息,卻落個不肯相見,教她情何以堪?!
「柔兒,冷靜一點。」阿俊和葉正寬也十分難以了解邵飛的轉變。
「紀律師,我要見邵飛,求求你,告訴我他在哪里,讓我見他一面,求求你,我求求你。」她沖過去緊緊的抓住紀威華的手哀求著。
「我不能答應你,除非他肯見你……」
「你不能答應我,可是你可以替我傳達,縱使他想拋棄我,也該給我一個理由,否則我死也不會甘心的。」
「紀律師,你就幫柔兒傳達吧!」沈至中看著她如此痛苦,眼眶也泛紅。
「好,我會傳達的,不過,我不能保證他是不是願意見你。」
「我不相信他這麼狠心,我不相信他會棄我不顧,我不相信他以前對我的感情只是欺騙,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希望能夠停止哭泣,但是卻仍繼續地哭著,撲簌簌的淚水,反映出她內心的痛苦。
☆☆☆
邵飛坐在紀威華的休息室內,頭棲在膝蓋上,雙手因過度用力而發抖。
他可以听到陳柔兒的哭泣,那是種令人感到錐心之痛的悲戚痛哭,甚至穿越厚厚的水泥牆,似乎在指控著他的無情和狠心。
他從來沒有听她這樣哭泣過,是他傷她太重,是他把她帶入這種深沉的痛苦。
有一剎那的時間,他幾乎想奪門而出,想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吻去她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