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霸王 第2頁

「笑夢!」可惡,自從請她下山回宮,他們同居一處都年余了,他在她心里怎地還是那麼沒分量?「你可不可以別再飄了,停下來听我說幾句話?」

「我有在听。」她人淡如菊,聲音也清雅似幽谷中的一縷涼風,撲面而來。

「我知道你有在听我說話,但你這樣走來走去的,我很難專心與你對談。」

「有需要談嗎?」她繼續飄。逍遙游這門輕功真的很奇特,行動起來似慢實快,只見她窈窕身影明明在跟前,眨個眼,她進內室轉了一圈,又往外殿去了。

「笑夢。」他舉步追上。「說清楚,為什麼不需要談──」

他話都沒說完,她又飄進去了。

「笑夢!」

他不會放棄的,繼續追。雖然她武功好,內力佳,但男女天賦有別,他就不信有女子耐力能勝男人。

鳳儀宮中,就見兩道身影,倏忽而來、倏忽而去。

時光飛逝,不知不覺,日落西山。

儲笑夢吩咐傳膳,內侍領命而去,她轉身往內室走,差點撞到後頭急追而來的齊爭。

「你干麼?」有鬼在追他嗎?瞧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齊爭氣呼呼瞪著她,胸口劇烈起伏。

「好端端的生什麼氣?」她納悶。

他神色端凝,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其實是跑太喘了,暫時沒力氣說話。

儲笑夢繞著他轉了兩圈,皺眉。「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繼續扮深沉,努力平復因數個時辰奔跑而紊亂的氣息。打死不能讓她發現他耐力不如她,否則顏面掃地。

直過了有半刻鐘那麼久,他才緩過氣來,開口問︰「你怎不跑了?」

她指指天。「晚了,我肚子餓,要吃飯了。」

靠,什麼時候月亮都出來了?難怪他手腳酸軟得像要化開。

「吃飯?好,我也在這里吃,讓他們準備兩份。」

她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睨著他。

他將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英明神武如常啊,她做什麼這樣看他?

「我身上有什麼不對?」

她只是淡淡地笑,翠眉秋瞳,輕煙蒙,遠看近瞧,風姿殊異,卻分分寸寸撩人心神。

他腦海里閃過一句話──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忽爾,她一句細語如風吹入他耳畔。「你很疼愛弟弟、妹妹。」

他輕佻神色盡收,一股殺氣無視滿園春色,自體內溢出,漸次擴散,園內幾枝才吐新綠的女敕蕊被這殺氣一逼,卻如秋風拂過,逐一凋零。

唯一不受影響的只有儲笑夢,那清雅中帶著戲謔的笑就這麼凝在唇邊,仿佛千年萬載也不會消逝。

齊爭看著她淡漠的眼,不知怎地,波濤洶涌的心緒便平靜了下來。

也不再掩飾,他舉袖拭去因長時奔跑而布滿額頭的汗水。「你都知道了。」

她聳肩。「當年你特地上山,請我重回鳳儀宮保護你時,我便猜到事情沒那麼簡單。果然,你需要的不只是個保鏢,還想利用我前皇後的身分做些招人怨恨的事。我其實是你的擋箭牌。」這居心可算惡劣了。

他只當不知,劍眉輕揚。「對付那些亂臣賊子,莫非還要講仁慈?」

齊爭出生于冷宮,當時齊國動蕩,河山破碎,亂軍攻入皇宮,火焚宗廟,皇後在貼身內侍的保護下避居幽室,產下他後,隨即身故。堂堂皇長子只得托庇于一名老太監,掙扎求生。

因此齊爭對重拾舊山河的三位功臣──李友合、周鵬、步驚雲,心里是非常感激的。

不過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從小酷愛兵陣武事,讓他為將,征戰四方,他千肯萬肯,但為皇,只怕齊國要亡在他手中。

所以他始終不曾露面爭取皇位,只在私底下蓄積自己的力量,並收攏因先皇大行而潰散的五大兵團,期待有朝一日再振泱泱大朝風範。

歲月匆匆,十年過去,齊爭年方二十,費盡心血終于組織了專屬于他的手下,正待大展拳腳。

奈何光陰與權勢同樣也腐蝕了長期享受榮華富貴的李友合和周鵬,他們日漸自大,以為天底下只有他們是正確的,凡意見與他們相背者,盡皆當誅,便是帝王也不例外。

齊瑄百般隱忍,還是不能見容于朝廷,終于看破世情,拋棄帝位,與愛人步驚雲隱遁江湖。

可李友合與周鵬猶不罷休,聯手在雲夢山設伏,謀害齊瑄和步驚雲,以致步驚雲重傷瀕死,調養數年才完全恢復。

那時,齊爭就有誅殺李友合和周鵬的念頭,但念在他們過往功高,本身又不戀棧皇位,且擁立齊爭之弟齊皓為帝,盡心輔佐,便消了念頭。

誰知他們明里奉齊皓為皇,暗地里卻自作主張,竄改政令,以遂私心。

齊爭數次暗示弟弟提防這兩人,但齊皓對他們言听計從,短短五年,令齊國民生凋敝,幾乎回到當年的內亂景況。

齊爭氣弟弟冥頑不靈,求助儲笑夢的師妹秦可心,將齊皓綁架出宮,而齊爭自己則易容成齊皓,卻是個再不听李友合與周鵬擺布的帝王。

想當年,李友合、周鵬架空齊瑄,用的理由是「牝雞司晨、國之將亡」,認為無論國家如何艱難,都不能讓女子主政,否則齊國必滅。

齊爭對此頗為不屑,幼時的孤苦讓他認識到世上有能耐、善謀斷的女子並不比男人少;比如眼前這一位,步驚雲的二師妹儲笑夢,論武藝和智謀就都不在朝廷百官之下,李友合和周鵬位極人臣,卻不能見容一名小小女子的才干,只能說他們心胸太過狹隘。

儲笑夢在齊瑄與步驚雲私奔後,本已離開皇宮,但他卻請她回來,雙雙居于鳳儀宮中,圖的是近水樓台,非要她注意到他不可。

其次,他也想藉她試探李友合和周鵬,看他們的私心究竟膨脹到什麼程度?最好能逼得他們先行動手,那他下令殺人就不必背上一個鳥盡杯藏的罵名了。

只是儲笑夢不太喜歡自己被他當成殺人的借口,也不懂他的一番心思。

「這十幾年,李友合和周鵬矯詔、結黨的事也沒少干,隨便抓一條就能砍掉他們的腦袋,何必拖我下水?」

他撇嘴,為她的不解風情暗惱,卻不說破,只道︰「反正你也想替步驚雲報仇,咱們合作,不好嗎?」

她嗤了一聲。「不如說你不想用‘齊皓’的名義殺人,因此找我回宮,再駁斥他們的政策,讓他們誤以為是我挑撥你,逼他們對我動手,你再反擊,既全了‘齊皓’的名聲,也遂了你清洗朝堂的心願。哼,你疼弟弟,事事為他著想,卻要我背上不貞的罵名,真是好打算。」

他神色復雜,好半晌,沙啞著聲音說︰「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女人太精明不是好事。」

「我以為你是個懂得欣賞女子才能的男人。」斜睨他一眼,她輕飄飄地進了內室。

他不由得氣悶,兀自嘔了片刻,突然又低低笑了起來。

早知她聰明,他這番心計也沒想過瞞她,怎麼被當面拆穿,他反而著惱了呢?

因為他也犯了大多數男人會犯的錯──認為女子必不如男。女以男為天,所以在男人面前,女人一定要必恭必敬,否則便是失禮。

而他著惱便是來自于她的「失禮」。

但能力這種事與禮儀何干?有本事就是有本事,珍珠再蒙塵,總有展現光華的一日。

如果他不能承認自己的錯,那麼他與李友合、周鵬一班自大狂有何差別?

唉,為何她對政局、謀略之事如此敏感,對于他的苦心招惹卻毫無所覺?是他做得還不夠?還是她壓根兒對他沒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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