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艷主 第26頁

阮嬌嬌只是苦笑。「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做自己的。」

秦可心知道她的來歷,想來她是感懷起悲涼的過去,只是,世間多少人真能一生順遂,不過有人提得起、放得下,有人卻身陷泥沼,難以自拔。

她的目光透過能熊火光,看向身後那一頭白發,笑容燦似朝陽的男子。誰知道他曾經擁有多麼高貴的身分?又有幾人能理解他心中的痛苦,那一夕白頭的悔恨?

但他把所有的痛跟悔都拋下了,盡力創造,並且享受著新生。

「人生有無限痛苦,也有無數希望,就看你如何取舍了。」她轉過身,牽起齊皓的手。

他笑著,和她一起向烈火深處走去。月華對著他們的背影喊︰「恩公、秦姊姊——」

「嗚嗚嗚……」剩下的強盜們一邊點火,一邊哭了。

「取舍嗎?」阮嬌嬌閉上眼,任淚水濕了衣襟。火越燒越大,把半邊天空都映紅了。

「快快快,就是這里。」一陣轟亂聲自山下一路傳上來,中間夾雜著一名女子的嘶吼。那是風五娘,她終究去報了官,但這回她為的不是賞銀,而是可怕的疫癥——痘瘡。她怕極了山上那些染病的人一時想不開,逃下山去,將疫病蔓延開來,那得死多少人。

可想不到她辛辛苦苦帶了官兵上來,看到的卻是一座被大火吞噬了的寨子。

「這……怎麼一回事?」風五娘四下張望良久,才找到阮嬌嬌這個熟人打听消息。

阮嬌嬌見到她身邊兩個官差,心里早已有數,淡淡地道︰「為免疫癥傳播出去,他們選擇了這一勞永逸的方法。」

「啊!」風五娘松了一口氣,整個人軟倒在地。「沒危險就好、沒危險就好……」

阮嬌嬌極目望去,場中有人悲傷、有人安心、有人憤慨……各式各樣的情緒好像在呼應秦可心那句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都是由自己的心決定的。

那個笑著赴死的男人,還有那個豁達的女人啊……

她抬頭看天,瞧見群星閃耀,但那些光輝永遠敵不過那對攜手而行的新人。

她想,她一輩子都忘不了他們——齊皓和秦可心。

尾聲

海天一色。

一艘大船上,一名白發男子正在燒水,準備給他心愛的娘子沐浴。他已經燒了一個時辰,弄得滿面黑灰,一身狼狽。

「可心,你倒是洗好了沒?」悔啊!為何當初要許諾書,帶她洗遍天下溫泉,結果有特殊溫泉的地方根本不多,秦可心發了火,便是在船上也堅持每天洗澡,一次短則半時辰,長則玩上兩時辰的水也是有的。

「快好了。」繼續潑水玩。

「我半個時辰前就听你說這三個字了。」

「你要等不了,就過來一起洗嘍!」沒有溫泉泡,洗鴛鴦浴她其實也是很喜歡的。

「我也想啊!」可惜船上的清水快沒了。算算時間,明日到南洋,可得多補充點清水,否則照她的洗法,大家很快就要生吃魚肉、喝魚血過活了。

唉,為了滿足她的愛潔癖好,船艙里一半地方得放清水,再得余地,才能置辦貨物,進行買賣。

不過,收藏貨品的地方少了,他就盡量揀些輕巧精致的東西,比如胭脂香粉之類的,到了南洋,就不買香料,一盒茉莉坊的胭脂可以換到一顆圓潤盈潔的珍珠,拿回齊國,照樣賣出好價錢。

加上秦可心秘制的療傷膏藥、養生大補丹、還有最具賣相的壯陽藥——整船貨物中,最賺的就是那玩意,他們一路從海城出發,經春南、過鳳嶺、直到南洋,僅壯陽一藥已讓他們賺足千金。齊皓心里打主意,回到齊國是不是讓秦可心多煉些丹藥,它們實在太好賣了。

「齊皓,水冷了。」艙里,秦可心嬌滴滴地喊著。

「來了。」他提著還冒著白煙的水往艙里走。

「齊公子,要不要俺幫忙?」說話的船員一張痘痕遍布的臉,乍一看真有些恐怖,但海上的風霜卻給他添上幾許豪邁,瞧久了也不覺難看,反而多了股頂天立地的氣勢。

「二狗子,我是去給我娘子送洗澡水,你想怎麼幫?」齊皓斜眼覷著他。會有男人肯給別的男人機會看自己老婆洗澡嗎?

「嘿嘿嘿……」二狗子是染上痘瘡的強盜之一,但他熬過疫癥了,比起之前的瘦骨嶙峋,他現在精壯得像頭小豹子。

他不好意思地跟齊皓揮了下手,連模帶爬地上了船板。

齊皓提著水進入秦可心沐浴的船艙,盈白如玉的俊顏上還帶著幾絲僵硬。

秦可心舉起手,幾滴水濺在他臉上。「干麼?你又不是不知道二狗子那幫人,每個都是一條腸子通到底,沒心機的,他是真心想給你這文弱書生幫忙,沒要佔你娘子便宜,你不需要擺一張臭臉。」

「我知道他沒惡意。」齊皓小心地給秦可心的浴桶加熱水。「只是這些小子……唉,怎麼教腦子都不開竅,枉費我想盡辦法培養他們,本指望他們能獨當一面,一人領一支商隊,賺遍全天下的錢,現在看來,他們是沒有開拓的本事,勉勉強強就做個守成的人。」

「知足吧你,他們要有那麼多心眼,當初也不會被你幾句話一哄,心甘情願一把火將山寨燒了,陪你滿天下闖。」

「也是。」想到那過往舊事,他忍不住唇角一彎。那場戲是他生命中一大驕傲。

「說到這個,我最近越想越好奇,你怎麼肯定我沒染上痘瘡?還故意嚇我,說我染病,最後才告訴我計劃,讓我陪你一起演戲?」她自己是大夫,都無法在患者尚未出瘡之前,確認染病情況。「而且你還曉得官兵會上山,提前火焚山寨,又事先在海城置辦基業,買下商船,方便我們月兌身後立刻出海,避人耳目?」

「我又不是神,怎麼可能事事料敵機先?」

「可你那環環相套的計謀又是怎麼一回事?」

「你記得我下山買糧的事嗎?」

她點頭,那麼重要的事,很難忘記吧?

「我下山後就想,大哥有意一統天下,那麼征戰是在所難免。要打仗,首先就要有錢,所以鎖國抑商政策必得打破。算算日子,從我離開皇宮,大哥掌握朝政也有半年余,差不多要開放通商了。但知道這消息的人肯定不會太多,一般人還是以為朝廷抑商,我若乘機投入本錢,等政策一開放,還不賺個缽滿盆滿?而且山上那些人也不能放任他們一直做強盜,那種無本買賣風險太高,終歸是要回到正途的。于是,我把我們在明州騙來的部分珍稀藥物交給那個強盜頭,讓他在海城置辦一份產業,待山上疫癥徹底解決後,幸存的小強盜們才有依身之所。」

「那我們成親、你讓人放火焚山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回山後,發現你在發燒,而你自己卻毫無所覺,把我嚇得手腳發軟。我不是大夫,也不能確定你是得了風寒或疫癥,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我們倆生是一對,死是一雙。後來月華、風五娘、阮嬌嬌跟蹤我上了山,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們嘴上說得好听,誰知會不會轉過身就向官府告發山上流傳疫癥的事?為了一勞永逸,我與她們約定三日,我想三日足夠讓我觀察你有沒有染上痘瘡了。幸運的是,你只燒了一天,很快便退燒了,身上也沒起紅疹,可見你還是健康的。」

他的話讓她出了一身冷汗。「你根本是在賭博。」

「生意人做每一樁買賣都是賭博,就看眼光準不準而已。而我——」他非常得意地挺起胸膛。「事實證明,我的眼依舊銳利。你沒有感染痘瘡,但風五娘的心思已經開始變了,我看得出來,她正在打山寨的壞主意。你知道朝廷對于疫癥一直非常敏感,今日倘若是一個村鎮爆發痘瘡,官府還可能派人前往救治,可疫癥是從一處土匪窩開始流傳時,你覺得官府會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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