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九點還要到局里開會。」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三天前你不是說正在忙一件大案子,可能得熬上十天半個月,怎麼還有空……」她比著差不多翻新一遍的廚房。「做這些事?」
「再忙也要顧著家里啊!」母親的遺憾他絕不想再重蹈覆徹第二次。
「那你是特地溜回來修電器的?」
「我是那種沒責任心的人嗎?」這回他的目標轉向了水龍頭。「警察不是機器,哪有辦法二十四小時不休息,總要輪班回家洗澡、睡覺、換衣服,今天正好輪到我,所以就有空回來一趟。」
「你拿休息的時間做這些事?」天啊!都五點了,他九點要到警局開會,只剩四個小時,他還睡什麼?「阿懾啊!」她走過去搶下他手中的扳手。「你休息一下吧!看你,眼眶都黑了。」
「我不累,先把水龍頭弄好再休息。」
「不要說謊。」她瞪眼。「你先照照鏡子,你的臉像不累的樣子?」
「我還年輕,可以熬。」
「你二十九,不算年輕了。」
「也不老啊!」他說。「何況就快弄完了。」
「大半夜的,你去哪里買這些東西回家換?」難道現在連電器行都開二十四小時?
「有同事家里就開電器行,我回來前去他家載的。」他終于弄好水龍頭。
天啊,她絕對要去跟他同事商量,不要再縱容他的任性,三更半夜去載什麼電器?弄得他沒時間睡覺。
「好了,你自己答應的,水龍頭換好就要去休息。現在請把所有的工具都收好,洗澡睡覺去。」她伯他再不休息,就要過勞死了。
「可是櫥櫃的門……」他今天的工作目標還沒達成啊!
「那個我來弄,你去睡覺!」她發飆了。一來,她陪了他大半夜,很累。二來,他的不愛惜自己讓她非常憤怒。
「小甜……」他講到一半,手機響起,看一眼來電顯示。「是小蜜。」
「天啊!」田甜哀嚎。「她不會又跟男朋友吵架了吧?」
半年前,田蜜終于墜入愛河,田母不必再擔心小女兒沒人要,但這卻是田甜和柳懾噩夢的開始。田蜜的男朋友獨佔欲很強,田蜜依賴心重,兩人應該是很速配。
可田蜜小迷糊,一遇到喜歡的東西就迷得忘我,興致飆到最高點,放男朋友鴿子也是常有的事。兩人為了這些生活小事已不知吵過幾次,每次一吵架,田蜜就叫柳懾去助陣,畢竟親戚朋友里就數姊夫這個刑事組長最威風,堪比終極警探里的布魯斯威利。
田甜跟妹妹說過很多次,柳懾雖然是刑警,也要講道理,不是他出面,就一定可以壓得住對方;但田蜜听不進去,不管時間、無論地點,只要一出問題,一通電話直叩柳懾。
柳懾一開始是很不習慣田蜜的撒嬌依賴,但隨著相處時日增加,倒真心將田蜜當成妹妹;小妹有難,當然力挺到底。
其實柳懾照顧的還不止田蜜,連岳母大人也完全被他護在羽翼下。老人家年紀一大,各種病痛自然上身,他來不及好好孝順自己的母親,從此對于岳母更是加倍照顧;無論工作如何忙,晨昏定省,按期接送上醫院,從不松懈。
「小情侶吵嘴很正常,沒事的,你別擔心。」柳懾一邊安撫田甜,同時接起手機。
田甜才不擔心田蜜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反正他們每天吵,她擔心的是柳懾的身體健康。
他認真、負責、體貼,幾乎找不到缺點;但人不是神,哪能要求事事做到完美?
「喂,小蜜,你找我?」柳懾對著手機說︰「啊!你又跟男朋友吵架……別哭別哭,你在哪里?好,我立刻過去。」
丙然又被她猜中了。田甜整張臉是陰雨加打雷。
柳懾萬分著急地邊說邊往外跑。「小甜,小蜜在電話里哭得很慘的樣子,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我去看一下,然後直接到警局,你有事就打電話給我,我會隨叩隨到的。」他親了老婆一下,跑得無影無蹤。
「阿懾——」田甜追到門口,眼看著他瘦了一圈的背影,她想哭、想大叫。
丈夫能兼顧工作與家庭,無比體貼老婆,連老婆的娘家一起照顧進去,哪個女人嫁了這樣的老公都是萬分的幸福,對不?
可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這樣完全燃燒自己,他能撐多久?
吱!突然,煞車聲又在門口響起。
「小甜。」柳懾去而復返,手里拎著一個便利商店的袋子。「對不起,我忘了幫你補充冰淇淋,剛剛才想起來,喏!有巧克力、草莓和鮮女乃。拜拜!」把東西給了她,他揮揮手,又跑了,像一陣風。
她真的忍不住哭了。為什麼他的體貼讓人這麼心痛?他關心工作、家人……偏偏,沒有自己。
「我不需要先進的廚房,也不要冰淇淋,我只希望你好好睡幾個小時啊!」原來溫柔如此折磨人,她生平第一次體會到。
***獨家制作***bbs.***
田甜真的懷孕了。
站在醫院門口,她仰望藍天,心里想著剛才醫生的恭喜和叮囑。
她曾經很期待這個孩子,現在卻有點害怕。
柳懾已經快忙壞了,如果再加上一個孩子,他是不是會更壓縮自己的休息時間去照顧寶寶?
她就是不懂,很多事情她自己會做,就像買冰淇淋,如果她真嘴饞起來,難道不會自己去買嗎?
但他認為丈夫有責任照顧妻子的一切需要,所以不管多累,刮風下雨,只要他發現冰箱里的冰淇淋沒有了,就一定要去幫她買。
他溫柔得完全沒有了自我。
他說做人要有責任心,所以身為刑警要為工作犧牲、做老公的該照顧老婆、當姊夫的要時時接受小姨子的呼救叩應……但他什麼時候才會想起自己叫柳懾,他有責任給「柳懾」一個快樂舒適的生活?
她怕他永遠不會想到自己。
嗚嗚嗚,救護車從她身邊駛過,停在急診室門口。
她下意識地回頭望一眼,看到一個擔架被抬出來,然後是……鄭士衷!他不是柳懾的同事嗎?出了什麼事?
她心頭怦咚、怦咚亂跳,一股不祥的預感升起。
她轉回去,叫道︰「士衷!」
「嫂子!」看到她,鄭士衷驚訝之余,松了口氣。「太好了,我正想找你,柳懾昏倒了。」
「剛才擔架上的是阿懾?」田甜面如紙白。
鄭士哀點頭。「我們開會開到一半,他突然昏倒了。嫂子,他最近情況不太好啊!我們做刑警的,精神和體力一定要充足,否則很容易出事的,你得多看著他一點。」
仿佛有一桶冰水從頭頂澆下來,她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我知道了。我先進去看他。」她說。
「我也一起去……」鄭士衷本來也要跟,但手機響起,是局里找人,只好回警局了。「嫂子,我下了班再來看他,回頭見。」
「回頭見。」
田甜連忙跟入急診室,醫生已經幫柳懾做完檢查,她急問︰「醫生,我老公怎麼樣?」
「沒事,過度疲勞,營養不良,打一針,睡一覺就好了。」醫生說。
「謝謝醫生。」田甜松下一口氣的同時,濃濃的憤怒和悲傷又一起涌上心頭。
她就知道以柳懾虐待自己身體的程度,這種情況早晚要發生,她勸過他很多次,但他就是不听。
她走到他的病床邊坐下,他雙目緊閉,眉頭依然皺起;她不自禁伸手為他輕輕地揉,但不管怎麼揉,那皺折似乎已經定型,再難消失了,就好像他變了形、失了顏色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