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顏美人 第11頁

「已經三個月了。」莫海嵐小小聲說,她親眼看著寧馨怎樣從一個玉雕般的美人兒,迅速地憔悴,本來黝黑到會反光的長發失去了光澤,那最讓人羨慕的白瓷肌膚則像月兌水的隻果,被一條條細紋佔據。

她看得很難過,對照寧馨和安以然的情況,生死相許無疑容易得多。

真正艱難的是,生不生、死不死,別不去,也離不開……愛情拖成了折磨。

但寧馨顯然不這麼想,語氣依然平淡。「或許他要再過些日子才會清醒。」

「如果……我是說……萬一他不醒呢?」

「他應該會醒的。」寧馨也沒有把握,但她仍然願意相信有那麼一天。

「應該是多久?」

「我不知道。」

莫海嵐結結巴巴了很久,小聲地說︰「我說……你別生氣,我也是為你好……那個……你有沒有想過要放棄?」

「干麼要放棄?他又還沒死。」寧馨笑了出來。

「他現在跟死也沒什麼分別了。」不是她殘忍,實在是這種折磨早晚拖死人,面對現實吧!人有時候不得不選擇是要放棄一個,或者倒下一雙。「你應該開始為自己打算一下了。」

「打算什麼?」

「你的未來啊!你不可能跟一個躺在床上的人就這樣過一輩子。」看著寧馨日復一日地憔悴,莫海嵐心里很難受,忍不住就想管閑事。

「為什麼不可能?很久以前我就答應過以然,只要活著,就要永遠跟他在一起,我答應過他的。」說出口的話就要遵守,否則干麼要說?而且,如果沒有安以然推她一把,現在昏迷的就是她了。

安以然說要保護她,說到做到,沒有違背過誓言。她也不會。

「他這樣……能算活著嗎?」

「他的心髒還在跳,也能呼吸,就是活著。」

「你才二十八歲,甘心這樣過一輩子?」

「事情未成定局,誰能保證不會有奇跡發生?」寧馨不信神,也不認為奇跡是路邊貨,隨撿隨有。她堅持的是,一諾千金。「好啦,有什麼話下班再說,該工作了!」轉身,她背脊挺得筆直,邁向自己的工作崗位。

什麼叫海誓山盟?什麼叫談情說愛?什麼叫熱情如火?寧馨也許不懂,但她卻能做到一件事!把全部的感情放在一顆心上、送給一個人,從此一心一意,用布後悔。

「安以然,你這個白痴!」莫海嵐突然覺得那個老是索情要愛的男人好愚蠢,那些東西他早就到手啦!只是他一直沒發現。

第五章

十年前——

安以然感覺自己在半空中飛,但人怎麼可能會飛?

一堆聲音爭先恐後涌進他耳朵,有念「南無阿彌陀佛」的,有哭泣、嘆息的,還有罵娘的……有點吵。

他想把耳朵捂起來清靜一下,但舉起手,好像哪里不對勁?

這是……他穿著制服,高中制服,他是高中生?

不對吧?有一種感覺,他應該從學校畢業很久了。

這種突兀感是怎麼一回事,腦袋好像被鐵槌打了一下,痛!

他深喘口氣,放棄思考,高中生就高中生吧!

他左右張望,哇,三表叔、四舅舅、六叔公……都是一些N年不來往的親戚,今天這麼巧齊聚一堂,干什麼?要來借錢嗎?先說一聲,他家並不富裕。

「以然怎麼辦?」一個親戚說。

听到自己的名字,安以然豎高了耳朵。

「我兩個小孩都在讀書,哪有能力再養一個?」

「我也不行,我還在付房貸呢!多一口人很吃力的。」

「我車子的貸款也還沒付清啊!」

安以然差點噴笑,敢情這些親戚聚在一起是為了討論他的住所?拜托,他跟老爸兩個人可以過得很好,不用旁人瞎操心。

「喏!」一炷清香被硬塞進安以然手里。

「干麼?」安以然抬頭,看見了……寧馨!

她也穿著高中制眼,光滑細膩的臉如出水芙蓉一般,仍是那麼素雅,別具一番風韻。

「香不能斷。」她說。

「啊?」安以然有一瞬間的恍神,然後,潮水般的記憶涌入腦海。

對了,父親和寧馨的母親在經過漫長的戀愛後,終于決定在寧馨高中畢業當天結婚。

但是,命運捉弄了這對有情人。

婚禮前夕,他們開車去拿婚戒,途中,車禍身故。

生前他們無緣結合,但死後,寧馨堅持兩人的靈堂要一起布置,連靈骨塔都買了相鄰的位置。

這項決定讓兩方親戚非常不諒解,畢竟兩人沒有名分,各自都有已經往生的伴侶,這樣一來成何體統?

但寧馨不管,她向來很少有意見,但心意一定,絕不更改。

期間她只詢問過安以然的意見,因為兩名死者中,有一個是他爸爸嘛!

安以然一點頭,她就請葬儀社開始置辦喪禮了,那些親戚的責罵,她只當東風過耳,吹過就算。

在這一點上,安以然還滿佩服她的,堅持己見的人很多,但面對外界風雨,能真正堅持下去的人卻很少。

安以然拿香一拜,然後插進香爐。這是特制的大枝香,一枝可燃八小時。

同時,寧馨拿了一束銀紙在火盆里燃化。

安以然插好香,回來陪她一起燒紙錢。

「喂,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她疑惑地凝望他,澄澈的眼楮像夜空中的星星,閃著億萬年的光輝,不只是美麗,其深邃、沉穩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我們……也算是孤兒了,你要去住哪個親戚家?」

「我自己住,我成年了。」她說,語氣很淡,但態度很堅定。

安以然心潮翻涌,她好勇敢,似乎天下間沒什麼事難得了她。

那他呢?繼續由著親戚推來擠去?他一個人活不下去嗎?

開什麼玩笑!寧馨可以,他也行。

「我跟你住。」他對她說,不自禁地靠近她,每貼近一分,心傷便褪去一分,感覺到滿滿的溫暖。

「什麼?」寧馨愣了一下,他要跟她同居?雖然他們的父母差點步入禮堂,畢竟差了一步啊!

兩人沒有姐弟關系,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那謠言會很難听吧?

適時,安以然的三叔公走了過來。「以然,我們幾個商量過了,以後你就一個月住舅舅家,一個月住表叔家,一個月……」

「我住寧家,」安以然截口說道,指著寧馨。「跟她一起。」

三叔公眉頭都皺起來了。「你們……你們辦這種喪事已經把安家的臉丟盡了,還想再丟臉?」

寧馨的眉頭皺得不比三叔公少,叫安以然每個月換不同地方住,分明才是整人嘛!

「就算不住寧家,我也可以住自己家,我十七歲了,再過一年就成年,可以自己生活了。」安以然說。

「你以為這個社會這麼好混?」三叔公很生氣。

「反正我有手有腳,不會餓死。」安以然是絕不肯去當人球,讓眾親戚輪著踢的。

「隨便你!」大家本來就沒興趣多養一口人,添加自個兒負擔。安以然既然這麼不知好歹,就讓他去吃苦,眾人還落得輕松呢!三叔公走人。

「你真要跟我住?」靈前只剩寧馨和安以然兩人,她問。

「不行嗎?」他的自尊不允許他看人臉色過活,但氣走親戚後,他也很惶恐,周遭他唯一能接受的就寧馨一個人,她若拒絕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太方便,因為她不習慣家里突然多一個人。但也不是完全不行,畢竟鼓勵母親追求幸福的同時,她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往後家里會多出一個繼父和一個弟弟。

「好吧!」同是天涯淪落人,一起住便一起住。不過要開始籌生活費了,兩個人吃飯不比一個人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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