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乙嚇呆了,不敢想象,那箭若對著他射……天哪!再厚的鎧甲也擋不住。
突然,他興奮地拉住慕容飛雲的手。「將軍,余姑娘竟有此神技,兩軍對壘時想取敵將之首,豈非如探囊取物?」
余瑜腳一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一個渾人計較,前一句話還把她損得像下三流窯子里的妓女,眨個眼又要她為南朝賣命,真個是……腦子進水了。
慕容飛雲卻是了解趙乙的憨厚,仰頭大笑。「趙乙,你知不知道余姑娘江湖人稱什麼?」
「金箭鳳凰啊!」
「曉得那是什麼意思嗎?」
趙乙歪著頭將余瑜從頭打量到腳,一襲簡單的黑色勁裝,鴉翎烏發以繩輕束,秋風吹拂下,幾縷發絲散在頰邊,配上唇角輕邪淺笑,一股英氣逼人,有說不盡的閑散,但還是難掩……寒酸。
再看她的弓,也只是簡單的鐵弓,羽箭更是從兵器庫里取出來的制式武器,怎麼會有「金箭鳳凰」如此響亮的名號?
慕容飛雲替趙乙解惑。「叫她金箭鳳凰,是因為請她辦事的代價很昂貴。」
趙乙仍舊一頭霧水。
余瑜伸出一根指頭。「一百萬兩白銀,這是最低價。」
趙乙跳了起來。「哇!你怎麼不去搶?」
「我做殺手或保鏢,一趟任務百萬兩銀進袋,比搶劫更好賺!」余瑜才不屑去搶咧!
趙乙的腦筋突然靈光起來了。「將軍,她既然這麼貴,你哪里來的錢請她做保鏢?」
「我沒請她啊!」他要有這麼多錢,也不必愁糧草沒著落了,甚至干脆直接請余瑜干掉鳳皇朝的皇帝,保得南朝幾年安穩不最省事?可惜啊,一切僅止于空想,他的荷包就像秋風中殘落的柳葉一樣,又枯又扁。
「余姑娘,你可以告訴我,是誰花這麼多錢請你來保護將軍的嗎?」趙乙問。
「不能。」余瑜直接搖頭。
「為什麼?你……」
慕容飛雲按住趙乙激動的肩膀。「趙乙,行有行規,不論是殺手或保鏢,都有不得泄漏雇主機密的規定。」
「那……她要保護將軍多久,這一點總能說了吧!」趙乙不死心地再問。
慕容飛雲別具深意地望了余瑜一眼。「時機一到,余姑娘自然會走,是吧?」
余瑜星眸底閃過一抹精芒,莫非他已猜出她的來歷?縴手不自覺握緊鐵弓。
慕容飛雲忽爾大笑。「不過放眼天下,能憑空讓身價如此高的保鏢隨侍在旁的,大概也只有我慕容飛雲一人,不得不說,我的人品實在夠好,果真是人見人愛、鬼見鬼喜。」
余瑜握弓的手一軟,藕臂無力地垂下。慕容飛雲「軍神」之名,五湖四海皆知,確實,他領軍作戰很有一套,談笑間,萬千敵軍灰飛煙滅。但是……這個人不只自大、風流、不要臉還兼下三濫,最討厭的是他說話惡心,多跟他交談一會兒她都想吐。
「你真的是賢親王世子?」她記憶中的世子,明明是個善良正直的好男兒,難道歲月會讓一個人改變得這麼多?
「當然,皇族血脈,宗室有載,若非為了報效國家,我也不會棄王位,改領大將軍印。唉,想想昔日錦衣美食,而今粗茶淡飯,‘高風亮節’四字簡直是為我而設的。」
「你臉皮可以再厚一點。」把她童年一腔幻想都打破了,真想一箭斃了他。
「我這人一向誠實,哪里厚臉皮了?不信你來模模,我這臉皮是又滑又女敕,身為南朝有名的美男子,不知道迷死多少女人呢!」說著,腦袋就要往她懷里蹭去。
「不要臉。」她氣得一跺腳,飛身下了城。
「傻姑娘。」慕容飛雲望著她的背影,眼底的溫柔滿得像要滴出來。「什麼時候你才會跟我相認呢?還是你已經忘記我了……」大風吹散他的聲音,字字句句都是懷念。
「將軍,你在說什麼?」趙乙听得一頭霧水。
「趙乙,你知道相思是什麼滋味嗎?行走起臥、午夜夢回,腦海里總是轉著一個影子,她不在時,想見她,但真正見到她,心里又惴惴難安,忍不住就想刺她幾句,等氣走了她,又後悔,想找她,又擔心她氣惱,怎麼做都不對,千難萬難,卻是……相思最為艱難……」
「將軍,我不懂。」
「呵呵!」慕容飛雲苦笑,不再說話,身影凝立,目光遠眺,繼續站在牆垛上吹風,吹呀吹的,不知不覺竟吹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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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天都還沒亮,余瑜嗅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登地從床上跳起來。
取了箭囊、鐵弓,她忽忙出房,只看到三、五個士兵急跑而過,雖個個身上帶傷,卻掩不住滿臉的喜悅。
發生什麼事了?鳳軍又來攻城,南朝軍隊打贏了,所以高興?
但昨兒個一夜安寧,不聞半點廝殺聲,不像打了場仗啊!
她疑惑地來到大廳,卻見慕容飛雲臂扎白巾,隱隱還有紅色血絲透出,正指揮著軍士們將一只又一只的大麻袋背進糧倉里囤放。
余瑜看見幾粒米麥從麻袋接縫處掉落,立刻醒悟那袋子里裝的正是此刻南朝軍隊最缺乏的糧草。
所以士兵們興奮是因為朝廷終于撥下糧草嘍?也不對啊!今年江南水患,顆粒無收不打緊,還淹死了幾萬人,數十萬人無家可歸,朝廷連水患都無力撫恤,又哪兒來的銀兩置辦糧草,送至襄城?
她懷著好奇走到慕容飛雲身邊。「恭喜將軍,朝廷終于撥下糧草。」
「朝廷沒有撥糧草啊!」慕容飛雲很直接地回她一句。
「那這些是……」
「從鳳軍那兒搶來的。」慕容飛雲笑得一臉得意。「我方既缺糧草,鳳軍又有多余,自當均衡一下,劫他之富,以濟我之貧。飛雲代南朝軍士,感謝余姑娘出此良策,助我等過一大關。」
余瑜銀牙幾乎咬碎。「你說清楚,我何時誘你去搶鳳軍糧草了?」
「昨兒在牆頭,是你自己說我想要鳳軍糧草就去搶的。難道你忘了?」慕容飛雲好無辜的樣子。
余瑜真想一箭射爛他那無賴的笑容。「將軍真是謙虛,劫敵糧草,是要費多少時間與精力去籌劃的大業,豈是小女子幾句話可以成事?」
「的確用了我不少精神去謀劃。」慕容飛雲點點頭。「可惜我雖擬了計劃,卻始終無法不定決心執行,多虧余姑娘提醒,終于讓我成事,所以這功勞還是要記在余姑娘頭上,總要讓天下人知道什麼叫巾幗不讓須眉才好。」
記功?開玩笑,這事一旦宣揚出去,鳳皇朝非懸賞她余瑜的人頭不可,她瘋了才會要這種無聊名聲!
世人都知道自一百二十三年前天都王朝分裂後,烽煙四起,至八十年前,天下分為四國,其中以北邊的鳳皇朝最為貧瘠,百姓多以放牧為生;南朝則是最富裕的,江南水鄉,良田處處,不知羨煞多少人。
然世事無常,最積弱的鳳皇朝經八十年的勵精圖治,一朝揮戈南下,平西北、定中原,就差一個南朝便可天下一統了。
至于曾經富裕無雙的南朝,八十年國力的空耗,如今就剩一個空殼,面對鳳皇朝的百萬鐵騎,除了死守,再無他法。但那也是因為出了一個軍神慕容飛雲,才讓南朝守住最後一條線,否則鳳軍鐵蹄早已踏平南朝國都。
現在慕容飛雲說要記她功……
「多謝將軍美意,但一人做事一人擔,將軍樂與鳳皇朝為敵是將軍的事,請不要牽連無辜人等。」這話說得夠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