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晨五點,莫棋睜開雙眼。
他每天都在這個時間起床,不必鬧鐘,這是從當兵就培養起來的生理時鐘,省了電池費,更準得要命。
躡手躡腳模下床,這是初結婚時老婆路露規定的,說他每次起床都鬧得 哩啪啦吵死人,他習慣早起,她可沒有,要他小聲些,別天天做個人形鬧鐘。
從此以後,每天起床到走出房門這一段路,就變成了莫棋生命中最大的考驗。
要很注意、很小心,不能發出任何腳步聲,不要踫到東西,開衣櫃的動作輕柔得像在踫觸一顆上等水蜜桃,不能有丁點兒錯誤的力道,否則那嬌女敕的水蜜桃就完蛋了。
迅速抽出襯衫、長褲、皮帶,然後關起衣櫃。
到這里都很順利,絲毫聲音也沒發出,但接下來的開門動作又是一道難關。
房間門該修理了,推動的時候經常會發出嘎吱聲,他給門軸上過幾次油,但沒用,下回要請工人來看才行。
集中精神,他握住門把,打開一條小縫,身形像游魚一樣迅速鑽出。
「呼!」他伸手抹去額上大把冷汗,今天總算也順利完成老婆大人的交代,好險、好險。
他沒看到,他鑽出房門瞬間,床上的人兒也睜開了眼楮。
路露拉起棉被蒙住頭,整個人悶笑到抽筋,這個老公真是呆透了。
說來他們結婚也六年了,他就沒發現,她其實是很淺眠的,只要床上稍有動靜,比如他翻個身,她都會知道,更遑論下床這麼大的動作。
罷結婚的時候,為了同床共枕這件事,她沒少罵過他,每回只要一被吵醒,她就要搖醒他,她不能睡,他也休想睡。
而莫棋呢,他是一沾枕就自動入眠的人,哪怕被搖醒,腦子里也是一片混沌,乖乖地坐在床上等她罵完,再倒頭繼續睡。
至于她到底在火些什麼?他隱約知道,卻又不是很清楚。
新婚第一個月,他們兩個都熬得像熊貓一樣,差點沒累死。
幸好他的生物本能夠強,雖然不清楚老婆大人為什麼喜歡在半夜搖醒他,還是莫名其妙養成好習慣,上床之後一個姿勢到天亮,因此保住了他們的婚姻。
然後……不知不覺六年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
耳朵接收到浴室傳來的沖水聲,他上完廁所了,接下來是用三分鐘的時間來刷牙。
「計時開始。」她眼角瞄著手表,當電子表跳過三分鐘時,她听到漱口的聲音。
看吧!她對他的了解已經到──他眨個眼,她就知道他心里打什麼主意。
生活日復一日,一點改變都沒有,不禁令人感到有點煩悶。
「好吧!今天來做點改變。」她跳下床沖到廚房,鮮女乃、吐司、火腿、蛋;五分鐘內準備完畢。
嘿,她做早餐的速度夠快吧?
當莫棋梳洗完畢,走出浴室時,就看到他可愛的小妻子路露捧著早餐,呵呵地對他笑著。
雖然已經二十八歲,但嬌小的身材、女圭女圭臉,配上那頭清湯掛面的短發,路露還像個未成年學生,可說是真真正正永遠的十八歲。
莫棋抓抓頭,相較于老婆的嬌小,他身高足有一八五,兩個人站在一起還曾被笑稱像七爺、八爺出巡。
「老婆,妳要用洗手間?」他快快讓開身子,黝黑的木炭臉上寫著困惑。路露一向晚起,她工作的咖啡館要十點才營業,所以她大概都九點起床,今天怎麼提早了?
「木頭,你哪只眼楮看到我要用洗手間?看清楚點,我手上拿的是什麼?」她難得興起幫老公準備早餐。
結婚以來,她做早餐的次數五根手指數得完。
沒必要嘛!現在早餐店這麼多,葷的、素的、中式、西式……只要有錢,全都吃得到,何必辛辛苦苦自己做。
有人肯賺、有人舍得花,經濟才會活絡。這是路露的觀念,也可以視為她懶得下廚的借口。
莫棋看著她手上的托盤,了解了。「原來妳肚子餓了。那妳怎麼不去飯廳或客廳吃,要站在洗手間前吃?」
木頭、真的是木頭!路露翻個白眼。
「這不是我要吃的,咖啡廳有供應早餐,我何必要在家里吃?這是做給你的,木頭。」沒錯,木頭正是莫棋的綽號,她取的,古時棋子多以木刻,他名為「棋」,不是木頭是什麼?
當然,他像木頭一樣呆也是原因之一啦!
「我……」莫棋為難地抓抓頭發。「可是我已經跟同事訂了早餐了。」他有同事家里是開早餐店的,本著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想法,他們全部門的早餐都外包給那位同事了。
怎麼這樣,她難得想跟他浪漫溫存一下的,這老公,什麼都好,忠厚老實、勤勉顧家,就是沒有情調,每每想要激起夫妻間的熱情,總要她采取主動。
「我不管,我辛辛苦苦做了早餐,你一定要吃。」等他吃完東西,才有力氣干些費力氣的活兒。
「那我訂的早餐怎麼辦?」浪費是不好的行為。
她想了一會兒。「嗯……留著當午餐好了。」
「我中午也訂了飯盒。」他也有同事家里是開快餐店的。
「飯盒留著晚上吃。」木頭,氣死她了。
「晚上要吃妳做的飯。」雖然她烹飪的手藝不怎麼樣,但因為是她做的,所以他每晚都很期待。
「大木頭。」她終于受不了了,拎住他的耳朵。「總之我命令你,立刻把東西吃完,然後……」她小手模進他的衣襟里,按撫著那結實有力的胸肌,惡狠狠的語調突然變成糖蜜一般的呢噥軟語。「我會讓你將吃下去的食物全都消耗完畢,再到公司吃另一份的。」
「呃!老婆……」莫棋扭動著身子,他終于知道路露做早餐的意思了。「可是……」
「還可是什麼?」將托盤交到他手里,她像只無尾熊一樣攀在他身上,甜膩的吐息噴上他耳朵。「木頭,你不喜歡我嗎?來啦,跟人家來嘛……」一邊撒嬌,一只小手在他胸膛畫著圈圈。
「老婆,我剛沖好澡。」他苦笑,這種事不是都在晚上做嗎?大白天的不太好吧,而且他還要趕公車上班呢!
「有什麼關系,等會兒再沖一次。」說著,她曲起膝,輕輕摩擦著他。
他的氣息變得沉重,黑炭臉頰浮上一層紅暈,腦袋熱得發昏,不自覺地往臥室方向轉去。
突然,手表叮鈴鈴地響了起來。這是他早設定好的鬧鈴,提醒他趕公車用的。
「啊,五點半了,再不出門我會趕不上六點的公車。」
當年小倆口買房子時,考慮到房價和生活環境,選擇在市郊購屋。優點是,這里空氣清新,上了頂樓,一眼望去,山水如畫;但缺點是,每天上班搭公車、轉捷運,要奔波一個半小時才能到公司。
家里唯一一輛小MARCH是路露上班用的代步工具,莫棋心疼老婆每天上班日曬雨淋的,就用新婚第一年的年終獎金買了台小車給她。
不過路露並不常開,嫌油價貴到沒天理,她不爽被當成冤大頭,反正上班的咖啡廳騎腳踏車二十分鐘就到了,就當作運動嘍!
夫妻兩人都是崇尚生活簡單、簡單生活的人。
人少欲則知足,不過今天例外。
「今天特準你搭計程車上班。」不趕車,他六點半再出門也來得及,現在才五點半,他們足足有一個小時可以風流快活。
她又是挑逗又是勾引的,一手拉下自己的睡衣,一手輕巧撥開他襯衫的扣子,小腦袋埋進他懷里。
「不行,計程車太貴了,我還是搭公車的好。」他落荒而逃,手上的托盤都沒來得及放下,直接抱著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