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他是喜歡與她親近,卻受不了她這樣的粗暴對待,他可是個病人呢!她把體內全部力量都往他鼻頭壓,還讓不讓他活啊?
「再玩一會兒嘛!」她覺得有趣呢!
「讓我休息一下再玩。」他說,同時指指丁絡,示意她有外人在,他倆太親密也不適宜。
這若是從前機敏慧黠的卒欣,根本不須他用手比,他一個眼神,她立刻會意。
但現在的辛欣……重傷過後,她的心性和智力都有些退化,要她馬上理解他的手勢,太困難了。
她天真地將視線轉向丁絡。「他怎麼了?也吃錯藥,要住院嗎?」
龍易飛哭笑不得。「我……算了,小欣,我問妳喔,我們剛相識的時候,我送了妳十多萬美金,妳還記得嗎?那些錢現在還在不在?」如果錢還在,就當是他向辛欣借的,暫時用來充當創業基金。假使錢都花光了,那就……再想辦法嘍!
「啊?」她瞠大了眼。「有錢嗎?我……我不記得了。」
「我知道妳把錢都存進銀行了,至于銀行存簿,六年前我找妳一起回台灣時,妳隨身攜帶著的,那些東西現在在哪里?」
她對他說的事情完全沒有印象,只知道……「從醫院回家的時候,方姊給我一個大袋子,說里頭都是我的東西,我打開看過,但不記得有沒有你說的銀行簿子,不然我們回家去看好不好?袋子我放在床底下。」
她叫方秀媚姊姊,而方秀媚叫他少爺。她和他又是夫妻……唉,真是一堆亂七八槽的關系。
「也好,反正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那就明天再回家看。」說著,龍易飛轉問丁絡。「不差一這一天吧?」
「沒差。」丁絡點頭的同時,細望一眼辛欣,初見時還沒什麼感覺,只有一點點嫉妒好朋友與妻子感情甚篤,但多听辛欣說兩句話,就發現這女孩怪怪的,好像……腦袋有什麼問題?
辛欣讀不懂丁絡眼底的懷疑,但龍易飛卻是個聰明人,豈會猜不出好友心底的疑惑。
他只是伸出手與辛欣的緊緊相握。「丁絡,重新跟你介紹一次,我的妻子,辛欣。她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妻。」
看龍易飛義正辭嚴的模樣,大有誰敢反對他跟辛欣在一起,便遇神殺神、遇佛屠佛似的。丁絡既不八卦,也不白痴,爽快把手往前一遞。「妳好,嫂子,我是丁絡,阿飛的死黨兼好友。」
辛欣看著丁絡仲過來的手,卻不知如何反應。
龍易飛拍拍她。「丁絡要跟妳握手,妳喜歡就握,不喜歡就算。」
辛欣立刻搖頭,縴細的身子更往易飛床上縮進幾分,雖然從清醒到現在,她見到的男人也不少了,但真正能夠讓他敞開心懷接受的也就龍易飛一個,至于其他人……大家遠遠站著講話就可以了,肢體接觸就不必了。
丁絡只好模模鼻子,訕訕然收回手,對龍易飛道︰「既然決定開設網路公司,那我先回去申請帳號、設計網頁,你籌到錢之後自己來找我。」
「慢走,不送了。」龍易飛對他擺擺手。
丁絡走後,病房內又只剩龍易飛和辛欣兩人,四只眼楮彼此對視一下,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第五章
龍易飛笑,是因為他沒想到不過吃錯幾顆藥,就能逼出辛欣對自己的憐惜。他每天費盡心思呵護她,不是石打水漂兒,在她為他的手背打針處吹氣時,一切都有了回報。
辛欣笑,則是因為終于又可以跟龍易飛在一起了,她的腦袋是受了重創,記性不佳,但與他相處時那種快樂的感覺是深烙心底的,根本不需刻意記憶,她本能地就會想親近他,以求取那份歡愉。
「阿飛,我們什麼時候再去逛街?」她念念不忘那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兒。
他想了一下。「明天吧!我應該上午就可以出院,中午休息一下,傍晚我們去公園散步。」
「好啊!」她笑著拍手。
他眼角突然瞥見她手心一點藍色,不知是沾染了什麼東西?
「小欣,妳左手給我看一下好嗎?」
「喔!」她乖乖地伸出手去。
他看到歪歪斜斜的兩字——阿飛。是他的名字。
他一愣,她這是什麼意思?
「妳怎麼會在手上寫這個?」
「這不是你的名字嗎?我怕自己忘記了,你會難過嘛!就用不掉色的油性筆寫起來,不時看兩眼,久了,自然記得住。」
「妳很在意我的感覺嗎?」
她用力點頭,他心情不好,就沒人陪她玩了嘛!那她的日子多無趣。
雖然龍宅里也有其他人,但跟他們在一起遠不如和龍易飛四處游樂開心,她自然是要膩著他嘍!
「阿飛好好養病,趕快好起來,小欣會幫你念阿彌陀佛,你就會身體健康了。」
他噗哧一聲笑出來,估計她也不了解口呼佛號的道理,但她肯對他用心,也就足夠了。
「誰教妳念阿彌陀佛的?」他好奇問道。要教會她一樣東西,得費很大的力氣與心思的。
「以前小欣住院的時候,有一些穿藍色衣服的叔叔、嬸嬸會每天到病房里看小欣,他們時時念,小欣听久了就記住啦!」
原來是慈濟義工做的好事。感激他們對她的關懷,想她昏迷這麼多年,他這個做老公的渾然不知也就算了。她初清醒,人生地不熟,身體又不好,心里一定很不安,他也沒能陪在她身畔,多虧那些義工日日探問,必然為她解了不少沉悶。
「小欣,妳……」他剛想說幾句輕松話安慰她,卻不料她突然起身,解起衣衫的扣子。「妳干什麼?好端端的,妳做什麼月兌衣服呢?要月兌也先去把病房門關了啊!」房門大開,春光外泄,他老婆的身子被人看光光,他多吃虧?
「這里好熱。」她皺著眉頭。剛進醫院的時候,一路從大廳走上來,只覺冷氣強得要命,誰知進了病房,越待卻越覺得悶熱難耐,她才想解衣清涼一下。
「熱嗎?剛才我越睡越冷,所以丁絡來的時候,請他把冷氣關掉了,妳若覺得熱就去把冷氣打開,我……」他已經沒辦法把話說完了,怔怔地瞪著她絲質薄襯衫底下的身軀,一件小可愛遮住了重點部位,其余曝露在空氣中的是……難以計數、猙獰恐怖的傷疤。
他想起之前看過她的病歷,六年前,她為救他受重傷,送達醫院時已無呼吸,醫生拚命搶救,手術八次,才算真正將她從鬼門關口拖回來。
但她生命跡象雖穩定,卻始終昏迷不醒,醫生判斷是腦袋缺氧過久,可能終生做定植物人了。
他反復看她的病歷,那字字句句已將當時辛欣的危急描述得很清楚,但他不曾親眼目睹她的傷,直到此時此刻,一道道扭曲疤痕觸目驚心,她身軀所受過的巨大創傷才真正讓他心好痛。
只能用體無完膚來形容了……她當時該是多麼痛苦啊,而他那時在干什麼?沉醉酒鄉中,只願眾人皆醒我獨醉。
他不敢面對現實,他是個懦夫。
「小欣。」他用力深吸口氣,伸手捉住她臂膀。
「唉呀!」她發現因為他的莽撞,那打著點滴的手……那針管大概是刺破了血管,一抹鮮紅迅速在導管內漫開。「打點滴的時候手不能亂動的,現在……」她慌張地左右張望,卻發現病房里也就她跟龍易飛兩個人,竟無第三者了。
「我去外頭叫護士!」她嚷著,就要往外跑。
「小欣。」他一個沒注意,她竟就要半果著身子沖出病房了。「回來,起碼把襯衫穿好再出去!」他也顧不得又扯動針頭,直接把點滴一拔,就要去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