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大概也可以猜出,丁絡目前正處于劣勢,因此她以他需要資金與丁兆對抗為理由,拒絕他歸還姚家全部家產。她只要了一半,另一半她說就當是投資他,只要他能夠打贏跟丁兆那場仗,那些投資還能不回本嗎?
丁絡拒絕不了,萬分感激地承受了她的好意,並允諾日後公司若賺了錢,盈余絕對少不了她的一份,但若虧損,他一肩承擔。
其實她幫他哪里是想要投資賺錢,她只是舍不得他一個人獨挑丁兆那一大團惡勢力。她腦海里不停轉著他們去蜜月旅行時發生的事,他的那雙布鞋讓她覺得他們是對相逢得太晚的知心人,他的那碗飯讓她感受到他深若大海的熱情,為了護衛她,他斷然揮劍斬情絲,在民宿房間與她吻別。
這段日子,她越想丁絡,就越感到他的柔情萬千,他明里暗里為她做了這麼多事,她的心不是鐵做的啊!
她為他感到好疼、好痛。
姚瑤看著那張離婚證書,丁絡已經簽好名字,只等著她簽下「姚瑤」兩個字,他們的婚姻就此作廢,兩人也就再無關系了。
而偏偏就是那最後、永久的分離,讓她提不起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她把那份離婚證書隨身帶著,拖過一天又一天。
她心里有一種似有若無的渴望,也許情況會突然變好,那麼她跟丁絡就不必離婚了。
她好想念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好滿足、好開心。他這個人外表憨厚老實,看起來是一根不解風情的大木頭,天曉得卻那麼細心,當他把她捧在手心中呵護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回到了童年,是那個成天赤著腳在田園里奔跑的孩子王,人人都听她的命令、人人都喜歡她。
她不是姚家的黑羊,不是被婚姻市場退貨的瑕疵品,她也是個值得人疼寵的好女人。
她的心越來越掛念著他,就連對著那片她最喜愛的、讓她費盡心機也要留在學校的農藝社的小塊田地時,也會想著他。
田里剛剛植入的苗芽又是一次新的試驗,一個新品種,不知道會不會成功?她心里很期待。
她每天都去看那塊田,風雨無阻,只是當風吹著苗芽輕輕地在水田里晃動的時候,她眼前總會出現丁絡的身影,那粗粗的眉毛、總是帶著溫柔光彩凝視她的眸子,堅挺的鼻梁、還有那兩片在她額上印下一方烙印的嘴唇。
他的唇到底帶了什麼魔法,讓那個吻都過了一個禮拜,還是深深灼燙著她的額頭。
她感覺自己好像發燒了,她的身體正被一股名為思念的熱潮佔據,一個細胞、一個細胞地印滿丁絡的身影。
「可惡!」為什麼會這樣?腦袋明明是她的啊!偏偏她卻控制不住那里頭打轉的思緒。
想見丁絡,想得心都發漲、發熱了。
就在與他分別了七天又三個小時七分零四十秒後,姚瑤終于忍不住跑去丁家找他。
但這一回,她連他家的圍牆都還沒模到就被人發現,逮到丁兆面前了。
真是見鬼了,之前到丁家窺探的時候,守衛明明沒有這麼嚴密,還讓她爬進了丁宅圍牆──雖然是沒有混入丁家啦,半途被丁絡發現了嘛!但這回……姚瑤再笨也知道,上次是有人暗中助了她一把,否則她別說進丁宅了,想在這條巷子里模混都會被人揍幾拳,再扣上一條企圖偷竊的罪名送進警局吃牢飯去。
丁絡啊丁絡,真不知他暗地里為她做了多少事情?她愈發思念他。
姚瑤被人像拎小雞一樣地丟到了丁兆面前,看著這個面色陰沈,從頭到腳每一寸都寫著「奸猾」二字的老人,真是怎麼看怎麼不喜歡。
丁絡明明就是個重情重義的好人,怎麼會有一個奸狡似狐的父親呢?這遺傳學果真是門艱深的學問。
她看著丁兆,思考著要怎麼喚他,依照他們現在的關系嘛……唉,她嘆口氣,老老實實地喊了聲︰「老爸。」
丁兆怒哼一聲,一雙野狼也似的眼里閃著狠厲的光芒。「我可擔不起姚小姐這樣的稱呼,妳跟阿絡的婚姻根本是場騙局,不是嗎?」
還會叫丁絡「阿絡」,可見丁兆還是念著父子之情的,姚瑤有些放心了。
「嘿嘿嘿……」她涎笑著。「那個……起初是啦,不過我和丁絡總算行過禮,儀式也都辦全了,就算還沒有夫妻之實,也有夫妻之名了,叫你一聲父親也是應該的嘛!你承得起、承得起,不必擔心折福喔!我來只是想見丁絡一面,不曉得他在不在?」
如果不是清楚姚瑤的出身根本就是一個沒受過什麼大家閨秀訓練的小村姑,丁兆真會以為她在諷刺他。
但是在對付姚家前,丁兆就對這一家人做了全盤調查,他知道這個小女孩沒有那種九拐十八彎的心思,她是那種真正一條腸子通到底的老實人。
讓他跟姚瑤這種人耍心計、弄陰謀,丁兆覺得是自降身分。
他隨便地揮了下手。「阿絡不在。」然後他就要叫屬下轟人了。
但姚瑤哪里肯這麼輕易放棄,她賴著就不走了。「他去哪兒了?總可以告訴我一聲吧!」
「你們的婚姻不過是權宜之計,現在你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我對妳家那些產業也失去興趣,你們還玩那些情情愛愛的把戲做什麼?」
「那……我後悔了嘛!」姚瑤拚命從兩個保鏢的手里掙月兌出來,掏出那張隨身攜帶了很久的離婚證書向丁兆揮舞。「我一直沒在這上頭簽名,所以在法律上我還是丁絡的妻子,我有權要求見他的。」
丁兆一時啼笑皆非。「你們年輕人難道沒有一點腦子嗎?想到什麼就去做,做了又要後悔,明明長輩已經給你們安排好最佳的人生道路讓你們走,你們非要自作主張去踫得滿頭包,然後再回來說後悔,不知道很多事情做了就挽不回來了嗎?」
平常丁兆是不會跟人說這麼多話的,他看這世間,只覺個個庸碌、人人平凡,又有哪個是他的對手?
在詐騙這一行里,他基本上就是一個神了,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只有今天,也是被唯一的兒子氣著了,他這麼努力為丁絡鋪路,為何丁絡就是不了解,死活要跟他反抗?
而姚瑤,這個笨人中的最笨,那莽撞愚蠢的行為又勾起他心底一股火,讓他忍不住豁出身分罵了出來。
但結果……姚瑤果然還是無法了解他的苦心。她困惑地搔搔頭。「可是那些事情如果不去嘗試,又怎麼知道結局是好、是壞,未來會不會後悔?」
「如果妳沒有腦子去判斷一件事情施行後的結果,那就乖乖地听從聰明人的安排,照著做就是。」
「那不就成了一個傀儡女圭女圭?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所以妳覺得那種跌跌撞撞的生活很有趣?那種明知會失敗也要去做的行為很了不起?那種認定目標就義無反顧的個性很棒?」
「嗯……老爸,你的問題太深奧,我從來沒有想過,你讓我思考一下喔!」她就這麼站著,看看天花板、看看地板,一會兒又瞧瞧四周的牆壁。
那火爆的爭執一停頓下來,丁兆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他是個聰明人啊!吧麼跟頭笨豬說道理?簡直比對牛彈琴還愚蠢。
他又舉起手,準備叫人把姚瑤轟出去。
姚瑤突然跳起來。「我想到了,這麼說吧……就好像我種田一樣,這個成功的果實如果不是自己種出來的,吃起來就沒有那麼甜了。」
丁兆高舉的手慢慢地放下,沈吟片刻,帶著冷淡的聲音說︰「妳的意思是,阿絡違背我的命令是他想自己創出一片天,他不願做個承繼先人成果的二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