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 第8頁

她真是瘋了才會留下來听他胡言亂語。

金金甩甩頭,也不想去廚房了,還是直接鑽回客房,蒙上棉被,看是要哭要笑,盡可隨意。

「等一下。」柳揚又叫住她。

金金本來不想理他的,他就會吹天蓋地,沒一句正經話。

「也許妳還沒有走出傷痛,」但這回柳揚的聲音好溫柔,低低的,微帶著一點沙啞,鑽進她耳里,就好像一杯溫牛女乃滋潤著她荒蕪的身軀。

金金情不自禁停下腳步。

「妳已經離開家很久了,就我所知,最少半個月了。在妳悲傷的時候,在某處,也許有人正擔心著妳,所以,打通電話回家報平安吧!」他邊說,邊走過她身旁。

他靠得如此近,她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散發出香皂和刮胡水的味道,她的背脊不禁輕顫。

但他經過的時間如此短暫,在她剛踫觸到恐懼深淵的邊緣時,他已經悄然遠離。

她深吸口氣,很快地平復了自己的心情。

「我不打擾妳了,晚安。」他站定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對她揮手道別。「喔,差點忘了告訴妳,我買了很多影碟,妳無聊或睡不著的時候可以看。」

他的身影終于消失在睡房大門後了,她整個人徹底放松下來,接著,開始感到眼楮發酸。

她茫茫然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兩手抱著膝蓋,眼楮則看著茶幾上的無線電話。

他叫她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她也覺得自己應該打這通電話,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她上台北之前,曾跟父母談過,她想盡快跟程萬里結婚。

她父母雖然不太喜歡程萬里,但因為她的堅持,他們還是同意了,甚至為小倆口買了新房。

她父母是如此仁慈,為何程萬里卻恨透金家的人?

現在她的婚姻告吹了,跟程萬里的關系又弄到好像世仇,不死不休,她要怎麼跟父母解釋呢?

案母一定會叫她報警,他們不會眼睜睜看著女兒受欺負卻不討回公道。

但她無法對第三者說出感情失敗這麼私密的事。

結果是……她什麼事也做不好。

金金把頭埋在膝蓋里,任由淚水往下流,好像這段時間里,她除了哭,無法再做其他的事。

柳揚就貼在房門後,靜靜凝听著她的哭聲。

她的悲哀就像細雨一樣,飄落在整個空間里,任何踏入這間房子的人,都能清楚感覺到她的傷慟。

但她還是很勇敢,強迫自己吃,強迫自己睡,強迫自己努力活下去。

他本來只是覺得她是個長得有點可愛的女人,有一種像是泥土般純樸的感覺,讓人一靠近就彷佛身處森林里,身心都被洗滌一清。

可她不只是有點可愛,還很正直。

她在面臨危險的時候,不忘對身邊急需救助的人伸出援手,她的機智與勇氣救了自己和史清銘。

于是,柳揚更無法放下她不管。

他陪著她過了半個月像是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一開始是啦,但在他夜以繼日的開導勸說下,她終于漸漸有了屬于人的反應。

想到這里,他就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口才,果然,道黑是白、指鹿為馬這種事,也只有他這種天才辦得到。

照柳揚估計,頂多再一星期,絕不會超過十天,他有把握將她拉出痛苦編織的牢籠。

他靜靜地等著,傾听外頭的啜泣聲由大變小,最終消失成一片寂靜。

天也亮了,他轉轉酸痛的肩頸,該去看看那個哭了一整夜的人兒了。

他轉開門把,來到客廳,一條縴細的身影就躺在沙發上,青黑的眼眶下還殘存著未干的淚痕。

他的心頭又涌起一股柔軟的感覺。實在很難想象,這個每天哭得要死要活的女人怎麼有勇氣燒了飯店的大床,利用火災警報器拯救那個毫無警戒心、給人打破腦袋住院好幾天的史清銘。

她是他見過最極端的女人,一方面脆弱得好像一踫就會碎掉,無法自理生活,隨時隨地需要一雙有力的臂膀在後頭支撐著她。

另一方面,她又很勇敢,可以為了求生、為了救人不顧一切。

他越看她越覺得她有一股謎般的魅力,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柳揚月兌下西裝,緩步靠近她,想將西裝披在她瘦弱的身體上。

倏地,金金突然從沙發上躍起,一雙哭得通紅的眼楮里閃著警戒。

還好,柳揚心想,起碼她沒有隨手抄起茶幾上的電話砸他。

他敢拿脖子上的腦袋來打賭,要是在兩個禮拜前,他這樣悄無聲息地接近她,她早就打破他的頭了。

他高舉雙手。「別緊張,我以為妳睡著了,想為妳蓋件衣裳而已。但既然妳已經醒了,何不進房去睡?我會準備好早餐,放在冰箱,等妳睡醒,隨時可以吃。」

她翻過沙發,確定兩人間的距離保持在安全界線後,定定地看著他。

「真是令人哀傷啊!想想我們都同居半個月了,妳居然還不相信我完美高潔的人格,啊!我受到太大的創傷。」他像個唱戲的,大聲地吟唱著走進廚房。「我需要很多食物來安撫我受創的心靈,今天早餐就吃法國吐司、味噌湯、三明治、皮蛋瘦肉粥和蛋餅吧!」

什麼跟什麼啊!金金對著他的背影翻個白眼。她真是越來越不了解這個救她一命的男人了。

他有時候很正經,像個睿智的哲學家,有時候又仁慈得像天使,但更多時候,他根本就是個瘋子,滿嘴胡說八道。

她飛快地繞過沙發,正準備躲進客房去,卻又想起他說的--打通電話向家人報個平安吧!

她望一眼茶幾上的電話,還是無法確定該怎麼對父母解說她目前的處境,但是……她應該還有時間思考才是。

她轉回去捉了無線電話,往客房跑去。

第四章

「無名氏小姐!」清晨八點,柳揚心急火燎地敲響金金的房門。「快起來,救命了!」

金金趕緊將手中的信紙塞進枕頭下。昨天柳揚勸她打電話跟家里報平安,她考慮半天,還是不曉得如何跟父母解釋目前的困境,遂決定寫信。

雖然使用文字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語句和修飾,但為了這封信,她還是奮斗了十來個小時。

現在好不容易就要寫完了,被柳揚這麼一吵,她又忘記要寫些什麼了。

「小姐,火燒眉毛了,妳到底要不要出來救命啊?」柳揚一副她再不開門,他就要破門而入的架勢。

金金趕緊翻出之前買的防狼噴霧器,緊捉在手中,再小心翼翼地定過去開門。

門板被推開的瞬間,金金往後直退了三大步,戒慎恐懼瞪著門口的男人。

柳揚衣著狼狽……或者也不算狼狽,他只是很臭,好像剛在醋缸里滾過一圈。

但他還是守住了對金金的承諾,不隨意侵犯她的私人領域。

「干麼一副踫到色魔的樣子?況且,妳見過像我這般英俊瀟灑、正氣凜然的色魔嗎?」他挺起胸膛,端正臉色,倒是有幾分男子漢本色,只可惜維持不到三秒鐘。「有一句俗話說得好,強摘的瓜不甜。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也要兩情相悅才有滋味,否則就像是泡了水的西瓜,味道盡失。還有,我姓柳,不姓項。妳難道沒听過『霸王硬上弓』這句話?那就是說只有楚霸王項羽才會硬上弓,而像我這樣風度翩翩的英雄,一定是站在高崗上,一輪明月照著自己清白無垢的身軀,任由世人歌頌我偉大的傳奇。」

他到底是來干麼的?金金一陣頭暈,

隨著柳揚的滔滔不絕,她眼里的警戒也減輕了,總覺得自己無法跟這個男人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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