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她失去魅力了?她抱著枕頭,哀怨地合上眼。
直到身邊女子的呼吸漸漸沉穩,黎上辰還了無睡意。依然凶猛,在他體內作亂。
他當然想要她,想得發狂,他相信她也想要,但做了之後呢?明天醒來,他們會回到各自的生活,他能給她什麼?他不敢要她,更不想讓她以為他滿腦子只有性——雖然他現在的確是——逮到機會就佔她便宜。
因此,即使渾身炙熱,即使輾轉難眠,他堅決抵抗。這是作崇,是身體的無恥貪婪,不是心在乞求,絕望地想要她一縷發香,一點膚觸,留作珍藏的記憶。
要是讓她後悔,他會比傷害自己更悔恨。
他最不喜歡來這里,父親的書房。
直達天花板的高在書架,寬大的書桌,坐在桌後的父親,好像電視里審壞人的青天大老爺。每次站在桌前仰望父親,他就覺得自己是個壞孩子。
他孤伶伶站在書桌前,很膽怯。
案親坐在書桌後。「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其實不是你父親,是你舅舅。」
他茫然,什麼意思?
「你的姑姑才是你的母親。她是你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我們家里人人都疼愛她,她本為是個天真可愛的女孩子,卻被你爸爸毀了!你知道一個沒出嫁的女人未婚懷孕,被說得有多難听嗎?你知道她往後不可能得到幸福的人生嗎?都是因為你!」
都是因為你!你!你!
聲色俱厲的五個字,像五根鐵釘,釘在他腦門上。他動彈不得,听不懂,爸爸在說什麼?「爸爸——」
「別叫我爸爸!我不是你爸爸!」
他瑟縮了下,張口欲言,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他縮小了,身體越來越小,他離天花板越來越遠,離地板越來越近,他變成一顆灰塵,空氣波動,他被吹起,跌碎了,消失了,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上辰?上辰?」
有人輕推他肩膀,黎上辰申吟,睜開眼,發現自己伏臥在床,兩手各抓著一大把酒紅色的床單,背後涼颼颼。床頭小燈吐出暈黃亮光。
徐莉歡坐在床邊看他,臉色擔憂。「你還好嗎?你一直說夢話。」
他抹抹臉,模到額頭濕冷的汗水,夢中不愉快的感覺還壓著他的心,他頭昏目眩。「我說了什麼?」
「你一直說‘對不起’。你夢到什麼了?」
「沒什麼。」他又抹抹臉,總算清醒了點。「吵醒你了?抱歉。」
「我不是被你吵醒的,小咩作惡夢嚇醒了,哭著來找我。」她搖搖頭。「你們父子倆還真有默契,連惡夢都一起作。」
「他呢?」
「我把他哄睡了——」見他掀開毯子,她驚叫。
他嚇一跳。「怎麼了?」
「你、你沒穿……」她手指向他,臉蛋卻偏向一旁,仿佛見著什麼可怕的東西。
他低頭一看,四角褲竟不翼而飛,他整個人光溜溜。
「你的褲子呢?!」
「不知道,八成褲子太松,睡覺時扯掉了!」難怪覺得有點涼。左右一瞧,四角褲掉在床邊,他拾起,穿上,見她兀自偏著頭不敢看,他勾唇。「又不是沒看過。」
她的回答是一記直擊他胸膛的窘怒粉拳,他辛苦地憋笑,怕吵醒兒子。
他走到隔壁的兒童房,床上的小男孩揪著毯子,雙眼緊閉,似乎睡得不太安穩。
徐莉歡跟著過來,一起瞧著兒子。「他會認床,昨晚還好,今天大概白天玩太瘋了,不好睡。」
「糟糕,我只顧著陪他玩,沒注意到不能讓他玩過頭。」黎上辰懊惱。
「沒事的,反正他現在睡了。」她瞧他,他臉色有點白。「你還好嗎?」
「我沒事。」他不好,渾身發冷,好久沒作這個夢,夢境清晰得令他反胃。
「你想要抱一下嗎?」話出口,她有點尷尬,趕緊解釋。「你兒子作惡夢的時候,都會跟我討抱抱,抱抱會讓他有安全感。」
他揚眉。「你認為我需要安全感?」
「沒,我順口問問而已。」但他看起來就像個迷惑的孩子,需要安慰。
「我要是沒穿上褲子,你還敢這樣問嗎?」
「不要就算了。」她羞惱,作勢要走。
「我要。」他低笑,把她拉進懷里。「你真小氣,開個玩笑都不行。」
「一點都不好笑好嗎?」她抱怨著,但沒抗拒,環住他的腰。
夜好靜,她听見他們的呼吸,他寬闊的胸膛里藏著穩定的心跳,他的手臂圈繞她腰背,他的懷抱不會緊得讓她喘不過氣,也不留讓她推拒的縫隙。他們從頭到腳都密密貼合,他仿佛用全部的自己來需要她,擁抱她,這樣的他,令她有些酸楚,有些心疼。
她好軟,好溫暖,抱她的感覺美好得令他嘆息。他喜歡她柔軟發絲貼著他臉頰,搔著他頸子,他熟悉她的香味,還混有一點孩子的女乃香,這就是家的味道嗎?他貪婪地汲取她的氣息。
她動了下,她要推開他了嗎?他不舍,不想放手,她抬起頭,似乎要說什麼,但鼻尖擦過他的唇,他輕抽口氣,強烈感覺到她柔軟的唇離他有多近,情不自禁地吻住她。
她立刻接納他,絲般滑潤的唇舌溫柔地迎接他,主動滑入他不安的嘴,這一吻不帶,但飽含情感,他感覺迷失,身體開始發熱。他們的氣息交纏,變得紊亂,她細細喘息,微涼指尖從他背後滑到他赤果胸前,攀上他頸後,他順勢俯向她,甜蜜火熱的她,令他心醉神迷的她。他體溫炙燙,渴望踫觸她肌膚,煩人的睡衣擋在他們之間,他想撕開它——但一個意外的聲音打斷兩人。
「媽咪……」
兩人同時低頭,小男孩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邊,揉著眼楮望他們。
徐莉歡猛地把黎上辰推開,這下用力過猛,他整個人往後倒,後腦磕上門框,「砰」的好大一聲。
而這個沒良心的媽也不扶他一把,忙著把兒子抱起來,安慰心肝寶貝。「怎麼啦?又作惡夢了?」
「我又夢到那只狗狗咬我……」小男孩嗚咽著。「我要跟你睡。」
「好好好,跟我睡,不要怕,媽媽會保護你,乖喔。」她哄著兒子,抱他回主臥室的大床。
頭撞得很痛的黎上辰只能自力救濟,他揉著後腦,跟著回床上躺下,看她忙著擦兒子眼淚,哄小人兒安靜,剛才差點失控,不知該不該慶幸兒子的打斷?
讓他驚訝的是,兒子突然翻身向他,抱住他手臂。
「把撥,有狗狗咬我,好痛喔……」淚汪汪的大眼瞧著他,討他的安慰。
他從沒哄過小孩,頓時手足無措,想了想,只能說出自以為最有安慰效果的話。「呃,那是作夢而已,不是真的,也不會痛。」
兒子聞言,淚光閃閃,淚水都快滾下來,一點都沒有被安慰的樣子。
兒子要哭了嗎?他一陣慌張。「別,別怕,狗狗來的話,不然……我幫你咬它——」
她噗地笑了,用眼神揶揄他。你說什麼傻話啊?
他狼狽地瞪她,她笑靨如花,指示他另一手伸過來抱兒子,他笨拙地照做,輕輕拍撫兒子,兒子沒哭,也沒再開口,但溫暖的小身體更偎緊他。
他驚奇,這是個全新的感受,和兒子玩耍當然很快樂,但是如此親近,他的孩子信任並依賴著他,他是這樣被需要著,一種難喻的感動充塞他胸間。
而一雙柔荑,悄悄從枕頭上方繞過來,模索他後腦撞痛之處。
「很痛嗎?」她臉色充滿關心。
他望入她雙眼,她美麗璀璨如水晶而蘊滿關懷的溫柔眼眸,讓他傻傻地回不了神。
痛?
他只感到太多的幸福,多到他難以承受,哪來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