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樓竊玉 第5頁

「噗」地一聲,海盜頭子張嘴嘔出一口鮮血。

花陰茴有些會意地頷首,原來殺人不用刀是這樣來的——把人氣死便成。

「我才說著呢!老大哥,你怎麼就這麼不小心,把自個兒身體給氣壞了?」沒說的是,那家伙早在先前中了他一掌,又在戰斗中被激得怒急攻心,真能撐住不吐血,匡雲北倒願意磕頭拜他做大哥。

不過可惜,瞧這情形,海盜頭子是沒那福氣與他做親戚了,哀哉、悲哉。

第二名敵人掛點,匡雲北也不管現在是什麼時刻,扯直喉嚨就喊。「香香,不必客氣,宰一個海盜,重賞十兩黃金啊!」

這年頭,半兩銀子就足夠一般人家大魚大肉過上一、兩個月了,更何況十兩金子?那簡直可以讓人安然度過半生了。

听聞重賞者莫不倒抽口涼氣。

只有香香依然是一派悠閑,至今雙手未染半點血腥。

不是說他武功不好,宰不了敵人。事實上,香香的武功好到如果他願意,江湖百大高手得改寫。

因為香香絕對會擠掉某人,名列其中。

不過他怕見血,怕死了,因此如非必要,他絕對只閃躲,不還手,生怕一個不小心宰了某個人,讓血跡噴上身,他會當場昏倒,變成另一人的俎上肉,被大卸八塊。

「不好意思,主子,比起黃金,我更在意這條小命;何況,你根本沒錢付帳。」

匡雲北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眼珠子一轉。「那好吧!既然你不要錢,賞賜改變,你宰一個人,我一天不整你。」

這會兒香香眼楮就亮了,但……

「一天太少了。」他每回動手可都是拚老命呢!單享受一日安寧,太不劃算。

世人只道,西荻國五位皇子中,二皇子匡雲南是最陰險狡詐的,豈知他的陰險是表現在臉上,那還好防範;不似四皇子匡雲北,滿肚子壞水盡數藏進骨子里。

他尤其愛整人,是不會整死人,可卻會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香香是他的貼身侍從兼護衛,感受尤其至深。

他還記得小時候,孩子嘛,誰不好奇寶寶是打哪兒蹦出來的?當然他也是,有天便不經意地跟匡雲北提了一下。

一般人听到孩子問這問題,多數會含糊回答,比如︰等你長大以後就知道,或小孩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等等。

雖然是個很蠢的答案,但香香寧可匡雲北當初是這樣騙他的,也就不會造成他日後見血即昏的毛病。

那一夜,匡雲北不知打哪兒探听出來,隔壁村的大嬸正要生孩子,便綁了他去看。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片血糊景象,轟得他腦門簡直快炸了,使足了吃女乃力氣想逃,匡雲北卻強押著他,非讓他看完不可。

當然,他沒看完,因為到半途他就口吐白沫昏過去了。

從此,他見血即暈,屢試不爽。

倒是匡雲北改了些性子,往常他整人是不論男女老幼的,不過那夜過後,他專挑男人整,說什麼女人是寶,要好好保護,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總之,香香對於匡雲北的愛玩是刻骨銘心,今朝能得他的特赦令,豈有不多貪幾張的道理?

「那三天?」那一邊,匡雲北吼著,順手又解決了一名敵人,只剩一個了。

「一個月。」香香獅子大開口。

「你這小子。」匡雲北哈哈大笑,不愧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壞胚,果然懂得趁火打劫,孺子可敦也。「就依你,宰一名敵人,我一個月不整你。」不過要整誰呢?一天不整人,他手會癢、心也會癢,很難受的。

「收到。」香香突然撕下袖子蒙住雙眼,筆直沖入海盜群中;看不到血他便能大發神威了。「要命的就快閃,不然打到不賠命喔!」

本來,交戰的雙方還當他是在開玩笑,誰知他的拳竟重得足可開山裂碑,別說正面挨到了,稍微擦過去都會肉裂骨碎。

可他是蒙著眼在打人啊!這戰場上不只有海盜,還有飛鳳島的人,萬一不小心誤傷自己人……

「別這樣。」花陰茴擔心地大叫。

卻見匡雲北已解決船上所有的海盜,正轉身撲向另一方的戰場。

香香的拳頭對於那些海盜而言,簡直是催命符;匡雲北卻能在他的拳風中挪移前進,將不小心誤踏險地的島民一一救出。

花陰茴看得幾乎目瞪口呆,這才知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多年來,她一個人守著飛鳳島,與鷹島上的東瀛浪人對抗。

初始,一切也還算順利,直到這批海盜突然出現。

他們專門利用夜晚霧濃之際潛入島上,燒殺擄掠、無所不為。

他們如果敢正面挑戰,她還不會那麼生氣,偏偏這群懦夫毫無真本事,只敢偷襲,直教人氣炸心肺。

怒氣涌上心頭的同時,她忍不住提劍再度沖入戰場。

「哇!」匡雲北想不到她這般強悍,才挨了一箭,這麼快又恢復過來。「你不是說要調息半刻鐘嗎?」現在時間還不到吧?

「我沒事了。」她提劍,收拾零星落單的海盜,下手毫不留情。

「你騙人。」他的手段也沒仁慈到哪里去,見一個、砍一個,見兩個、串一雙。

當一個人的性命財產遭到致命的威脅時,誰還有空在那里滿口仁義道德?除非是白痴。

匡雲北也是一個統治者,深明此道理。要保護自己的人民,得付出很多心血及代價,尤其在這種時候,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只會徒增傷亡。

但也沒必要硬拿自己的小命去賠吧?難道島民的命重要,她的命就不值錢?這樣的行為未免偏激了些。

「花姑娘,我這個人旁的本事不敢說,要論拐騙他人,我的功力絕對不輸人;你想對我撒謊,恐怕得再練個一百年。」匡雲北堅持她該休息了。

「我真的沒事。」一點皮肉傷,她從不放在眼里。

「你中氣不足,移動的身形沉滯又費力,顯見箭傷影響你非淺,你還是再調息一下吧!」他這話說得很沉重。

她不覺皺起眉。「我若說不呢?」

「那我會不惜將你壓倒,也要讓你休息。」他笑得人畜無害。

花陰茴卻知他所言非虛,真惹火他,他一定會將她壓倒,不管身處何地、何時。

一股懊惱襲上心頭,自爹娘過世後,再沒人用這種命令的口氣跟她說話了。

向來,發號施令的是她,她不習慣依令行事。

「花姑娘,我說到做到。」他又笑了。

她暗自跺腳。「匡雲北,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討人厭?」煩死了。

「常常有人這麼說。」他得意得尾巴都翹起來了。

她……算是被打敗了,默默地放下鐵劍,縴弱的身子在強烈的夜風中不穩地搖晃。

突然,不知怎麼搞的,她眼前有一片黑暗在聚攏。

「花姑娘!」匡雲北憂心的呼喚像來自遙遠的彼方。

她听見了,卻無力回應,黑暗一直在拉扯她的神智,似欲將她扯入深沉的淵底。

「花姑娘。」匡雲北迅如疾風地沖向她。

听到了……她很想這麼回他,卻不知為何,好想睡、好想睡,連根指頭都動不了了,更遑論開口說話。

匡雲北只來得及在她倒下時接住她。

「啊!」同時,他尖叫得像天要塌下來。

天上,烏雲散開,銀月重放光明,花陰茴的臉在暈黃的月光下顯得又黑又青,原來她不只中箭,她還中毒了。

懊死、該死,這些該死一百萬遍的臭海盜,他詛咒他們生生世世生兒子沒。

第三章

這輩子他算是很少生氣了……

好吧!他撒謊,他是常生氣,但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嘗到什麼叫氣炸心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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