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跟美國完全不同,這里土地狹小,人口眾多,記得一年前,他一出機場,就被那塞得馬路滿滿的汽車給嚇呆了。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怎麼有如此多的車子?多到幾乎要將整座島都給淹了。
但隨著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他對這塊土地卻越來越有感情。
這里的人有時熱情,有時也頗冷血,縱使鄰居家打得殺聲震天,大伙兒也會本著清官難斷家務事,當作沒听見。
但一听到什麼可憐事兒,那捐款、慰問之踴躍,足以令天下人汗顏。
住在台灣的日子雖稱不上事事如意,卻保證高潮迭起。
漸漸地,他竟也迷上了那些無聊的八卦,偶爾碎碎嘴,邀約三、五知己好友一起談談車子、喝兩口好酒。
他同樣在台灣開了間修車廠,靠著自己高超的技術過生活。因為技術好,他的車廠生意一直不錯,絲毫不受景氣影響。
日子便這般不知不覺地過了下去,轉眼間,一年過去。
在台灣,他唯一不習慣的就是——殺價。
換個輪胎一千兩百五十元,也要殺到一千元,唉,頭疼啊!
「我說朱董,這輪胎的進價就不止一千元了,我可以不賺你的錢,但你總不能叫我賠本吧?」沈冬雷長嘆口氣。
「沈董,我也是內行人,難道還會不知道輪胎的進價嗎?底價肯定不足一千。咱們這麼熟的朋友了,給點折扣也是應該的嘛!」這也是有趣的台灣文化之一,凡是做生意的,不論攤販、店面、甚至是開公司,個個是老板,出口必稱××董。
一開始沈冬雷很不習慣。不過日子久了,卻覺得有趣,人人都當董事長,那誰干小員工呢?
可入境要隨俗,所以他也跟人「東董」、「西董」起來了。
「朱董,你說的是大盤價,我這小車行哪吃得下這麼多的貨,零零散散取貨,價錢肯定要貴上一些。你就饒了我吧!」
「那一千一啦!不要拉倒。」朱董說得爽快。
沈冬雷卻要苦笑了,車子都幫他修好了,難道還能弄壞回去?
他只得兩手一攤。「朱董確實厲害,就照你說的吧!」
「哈哈哈,我就知道沈董夠意思。放心吧!回去以後我一定幫你廣招客源。」
沈冬雷心里卻想著,這種賠本生意要多做兩趟,他可要喝西北風了。
但做生意嘛,和氣生財最要緊,臉上的笑容還是不變。
「那就有勞朱董了,你車子試開看看,如果有問題,回頭再來找我。」
「你修車,我放心。畢竟,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光听引擎聲就分辨得出車種的,那些個電腦啊,全部堆起來還沒你兩只耳朵管用,只听兩下就知道車子毛病出在哪。」說著,朱董開開心心駕著車子走了。
沈冬雷搖搖頭,目送那車子風馳電掣似地駛離。
「再不把殺價的本事練好,我可真要去睡馬路了……慢!」他舉高手,望望空空如也的雙掌,剛才光顧著討價還價,他好像忘了……「喂,朱董,你還沒付帳啊!」他追出修車廠。
「救命啁!搶劫,有人搶劫!」
沈冬雷才出門口,就听見隔壁巷子里傳來一陣呼救聲。
他一邊找出手機撥電話報警,一邊邁步進巷子,同時還不忘往嘴里塞兩片巧克力。
那呼救聲清亮而拔尖,想來被搶者應該是名年輕女性。
丙然,他走沒幾步,就見對面馬路上,一個嬌小女子正死死拉著她的皮包,而皮包的另一頭則在一名騎著摩托車的中年男子手里。
「放手!」中年男子用力拽著皮包。
「這是我的。」女子堅決大叫。
沈冬雷看得直搖頭,這樣拉扯,女子很容易受傷的。那匪徒如果狠下心將摩托車的油門一催,女子非被拖行在地,磨它個皮開肉綻不可。
「放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中年男子發了狠。
「這是我的!」偏女子死也不松手。
糟了。沈冬雷心頭暗叫一聲慘,更加快腳步往搶劫現場跑去。
那中年男子果然氣瘋了,也顧不得會傷人性命,徑自把摩托車的油門一催。
「啊!」女子慘叫一聲,被拖行在地面。
時值入春,天氣雖稱不上炎熱,也還是稍有寒意。女子身上的襯衫、長褲都是縴薄料子,輕輕一磨就破了,隨即路面擦撞的就是她脆弱的身體。
不多時,馬路上被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沈冬雷看得幾欲昏厥。
「妳快放手啊!」他更加快腳步趕上前去想解救女子。
偏那女子死倔脾氣,盡避被拖得一身傷,就是不肯松手。
摩托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哪里是一個人兩只腳趕得上的?沒多久,沈冬雷已被拋下一段距離。
「該死!」怎麼有這樣倔的女人?錢財只是身外之物,有必要以命相搏嗎?
那女人真是不要命了,可要他見死不救,他也是萬萬做不到。
他左右張望了下,也算那女人好運,竟給他找到一支旗竿,可能是之前選舉時留下來的。
沈冬雷一手拔起那長約一米的旗竿,瞄準搶匪所騎的摩托車,一竿射去。
旗筆順利打歪了摩托車的後輪胎,那搶匪一時沒捉緊,連人帶車摔飛了出去。
這時,那女人已經緊緊抱著她的皮包,遠遠滾落在另一頭……
沈冬雷所有心思都放在那倔強女子身上,沒空再去注意跌倒的搶匪。
他快步走到女子身邊,扶起她。
「妳怎麼樣?」他邊問,不忘再打電話叫救護車。
「嘿嘿嘿……」女子一副疼痛難耐的樣子,卻還是一派倔強。「我的東西永遠都是我的,誰也搶不走。」幾句話說完,人也痛昏過去了。
沈冬雷瞧她這模樣,除了搖頭嘆氣,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救護車把一身是傷的女人送走了。
沈冬雷一人應付前來詢問的警察,將方才的所見所聞一一告知。
一干警察听到他的話,紛紛搖頭。「真是要錢不要命了。」
沈冬雷感受更是深刻,想起那女子昏倒前的一席話——我的東西永遠都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他心頭一陣寒顫。
女子的行為已經不單單是貪財二字可以形容了。那是一種執念,一種深入骨髓、直達靈魂深處的執念。
如果說古時候的烙印可以用現代的鐳射來去除,那麼深刻在靈魂里的執著有什麼東西可以化解?
扁想,沈冬雷就覺得可怕,那樣執著的女子,弄得好或許皆大歡喜,但若有事情稍不順她意,會不會就是一場生死相搏?
他直覺應該遠遠避開那女子,盡避他根本不知她姓啥兒名誰、來自何方?
警察給他做完筆錄,各自散去了,沈冬雷還想得出神,一人獨立街頭,看著馬路上長長的血痕,心里又驚又怕、又敬又駭。
直到一只縴縴玉手拍上他的背。「發什麼呆啊?」清脆如銀鈴的聲音,正是龍依。
「九小姐!」沈冬雷回過神來。「上個月妳不是說要去一趟挪威,大概半年內都不會踏上台灣一步,怎麼又來了?是出了什麼大事嗎?」
「我們家混蛋十二又發喜帖說要結婚,結果婚禮前夕,又說臨時接到機密任務,夫妻倆雙雙蹺頭去了。你說我該不該直接拿把刀押著他們進禮堂快快把儀式辦妥?也省得我們這樣一天到晚被放鴿子。」龍依和沈冬雷自從一年前合作逃婚後,對彼此的能耐都有些欣賞,因此龍依每回路過台灣,都會來看看沈冬雷。
「一定要舉行婚禮嗎?我想以龍門今日實力,隨便找個人到拉斯韋加斯注冊一下,龍非先生的婚事應該就算辦妥了吧?」沈冬雷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