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鎖 第13頁

倘若事實偏向後者,他怕自己與岳筱晶是注定在這里終老了。

懊死!拳頭悄悄地握緊,他瞪著那依然閃著紅燈、不停地將求救訊息發散出去的通訊器,原本藏著冷靜的瞳眸也被焦慮給取代了,紅艷艷的光彩外放,像是正噴著火花。不安佔據了他的理智,滿心憂慮著帝國的存續、世界的和平、人類的生命……他尚有無數責任未盡,不能被關死在這里啊!

對比于他的煩躁,岳筱晶的怡然自得真是叫人大開眼界了。

同樣是階下囚,她卻是到哪里都能自得其樂,一邊哼著五音不全的歌謠,一邊翻閱著「世界偉人傳記」,那顆招牌的鳥窩頭搖呀搖、晃啊晃的,簡直是要叫人嫉妒死她的無憂無慮。

這里就有一個咬牙切齒的人——司辰宇望著她的鳥窩頭,越看,心底的燥火燒得越熾。

「你不能把你那頭長發綁好嗎?糾結散亂得象窩鳥巢,難看死了!」他用力一扯,同時拉動扣住兩人手腕的鎖鏈,她手中的書本受震落下地,她沉迷于書海中的神魂兒也被迫返回軀體了。

岳筱晶大眼眨了眨,盈盈笑臉轉向他。「你在叫我嗎?」相處了一個月,他們總算漸漸適應了這條麻煩的鎖鏈。

有時它還挺好用的,比如當她魂游書海、任憑他喊破喉嚨依舊不為所動時,那就扯動鎖鏈吧!連接著兩只手的鎖鏈變成了一條絕佳的溝通管道。

那朵純然無偽的笑花一經雙眸吸收,直蕩進他不安的心,像是一陣帶著細雨的和暖春風,緩緩澆熄了他體內的火。心變得平靜,這才反省起自己的遷怒;隨著被困的時日越長,他的脾氣似乎越來越失控了。

這不是個好現象,身為一名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世界的男人,冷靜和理智才是他應該努力學習的目標,暴躁只會帶來毀滅。

深吸口氣,他捉住了理智的尾巴,對她拍拍手。「過來。」

「喔!」她慢慢地抽起手腳,慢慢地起身,慢慢地走到他身旁。

那徐緩的動作差點兒又招來一團怒火,焚毀了他好不容易才奪回來的理智。

「你不能快一點兒嗎!」

「對不起喔!我坐太久,腳麻了,所以……」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他撇開頭,又小小地怨起自己的沒耐性。「算了,你還是先把頭發綁起來吧!」

「喔!」她默點頭,隨手撿起一條塑膠繩將滿頭散發綁成一束馬尾垂在腦後。「這樣可以嗎?」

他差點兒痛哭流涕,不愛化妝的女人他見多了,但像她這樣連基本的儀容整理都做不到的,他還是頭一回遇見。

唔……不能生氣、不能生氣,反正他就算氣死了,她也不懂他究竟因何發怒,只是白白浪費了那些火。「夠了!」他沉聲一喝。「你坐下。」

她又哪里做錯了?岳筱晶嘟著嘴,有些不安地坐到他面前,忍不住懷疑有錢人是不是都這麼龜毛?成天就听他三分鐘一小訓、五分鐘一大訓的,從吃飯、洗澡、睡覺、到看書的姿勢,他都有話訓誡,搞得她快神經衰弱了。

「轉過去。」他命令她背對他坐著,十只修長優雅的手指輪流梳刷過她長及腰部的黑發。

烏亮的發瀑飛揚,一陣淡淡的玫瑰花香鑽入他鼻端,想不到她外表看似散漫,一頭長發倒是清洗得干干淨掙。

一根根又黑又亮的發絲在他指間穿梭,搔撓著他的肌膚,淡淡的酥麻滲入心底,化成一陣雋永的愉悅在他體內歡唱。那因被囚而緊鎖了近月的眉頭不知不覺紓解了,他感到一陣久違了的放松與平和。

「你要幫我綁頭發嗎?」岳筱晶輕問,頭皮被他按摩得好舒服。

「為了我的眼楮著想,我沒有選擇的余地。」他輕輕地梳著,一遍又一遍,沒發現自己的唇邊竟掛著一抹笑。

「當然。」她沒敢反駁,只是在嘴里細細地嘟嚷了幾句。「怕只怕你是白費心機。」他以為她從沒對自己的外表下過工夫嗎?

是女人就會愛美,她當然也不例外,只是她比其他女人又多了項特異功能——她有「化神奇為腐朽」的本事。

不論美發師下多大的苦心,噴上整罐發膠、夾上數十支夾子,在別的女人頭上可以撐足一天不變的發型,輪到她來,保證不消半個小時就破功,變成瘋婆子一個。

從小到大她就知道自己不能穿綁帶子的衣服,因為它們總會自己松月兌,陷害她落得一個穿幫的淒慘下場。

只要哪一天,她不小心穿了一雙綁鞋帶的鞋子,當日她必定鼻青臉腫,禍因是——鞋帶松了,絆了她一大跤。無數的前車之鑒教會她,並非所有的女人都能夠美美的、像個芭比女圭女圭一樣出現在眾人面前,難免總有一、兩個特例,而她便是其中之一。

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省去了妝扮的時間,她有更多余裕投資在其他興趣上,比如看書。容貌只是人身體上一個部位而已,她不強求、也不執著,照樣快快樂樂地享受人生,雖然偶爾會招來幾句「散漫」、「迷糊」、「遲鈍」、「沒神經」之類的罵名,但有什麼關系?最明顯的對比是,罵她的人永遠都繃著一張臉,而挨罵的她則常懷一抹笑。

難得時隔多年,又出現一名不信邪的鐵齒之人想要挑戰她「化神奇為腐朽」的特異功能,願上天保佑他的自信心不會受到太殘忍的傷害。

司辰宇還真佩服自己。從沒為女士梳過發,第一次動手就有這樣的好成績;她的長發被他編成三股瓣、半盤在後腦勺,突顯出一張不及巴掌大的心形小臉明艷而動人。原來她長得並不丑嘛!「瞧,只要花上一點點心思,每一個女人都能登上美女的寶座。」

「美女?」她頓感一陣啼笑皆非。「你該不會是在說我吧?」

「這房里還有第二個女人嗎?」他推她下床。「自己去洗手間照照鏡子;這世上根本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

嘖!居然把她形容得像只豬?輕輕噘了噘嘴,她轉身走進洗手間。

洗手台上的鏡子里映照出一張粉女敕嬌妍的小臉,五官精細,充滿了耐人尋味的韻致;細細瞧來,還真有幾分姿色呢!

司辰宇挺有天分的,將她妝扮得這麼美,不過……能維持多久呢?這才是重點。

而答案是——五分鐘。

她就坐在地上看著書,像尊木頭女圭女圭連動都沒動過一下,但那梳編整齊的發就是一點一點地披散下來了。司辰宇一直瞪著她,像在看一部恐怖影,片名叫——「變臉」,內容描述一名嬌妍可愛的清秀佳人,如何在歷經了一刻鐘的時光摧殘後,變成了邋遢的丑女。

多可笑啊!那過程真是……可惡!怎麼可能有這種事兒?他不信邪,兩三步沖到她身後,重新幫她梳上發髻,然後,計時。

想不到這回更慘,只撐了十二分鐘。

他忍不住啼笑皆非,世上真有此奇事,太不可思議了!

結果這一天,他不知為她重梳了幾次發,直到鐘敲十二響,一日將過,他驀地放聲大笑拍著她的肩。「我服了你啦!岳筱晶。」

「很高興我娛樂了你。」她皮笑肉不笑,因為頭皮被地扯得痛死了。

他笑聲戛止,痴然的視線定在她身上,原來不止一絲不苟的女人漂亮,如岳筱晶般,帶著散漫與慵懶風華的女人也挺有韻味的。

隱含欣賞的笑意浮現唇角,他笑著她發絲半掩的嬌顏,散亂的劉海磨去了明艷,但濃密的發簾後那片若隱若現的白皙卻吐露著性感。他的心不期然地狂跳,怦咚、怦咚、怦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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