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女兒好厲害,幾句話震得他手顫腳抖;若當真餓死那個小嬰兒,他非撞牆以示懲戒不可。「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段虹邊邁步出土地廟,邊扯開喉嚨大喊︰「丁仔、大鴻,上工啦——」
丁仔和大鴻是段虹的助手——專門幫助她欺騙世人的左右手。
若要問段虹有什麼攢錢的本領,不過「坑、蒙、拐、騙」四個字。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一個雙十年華的姑娘,沒家底、沒背景,身上又背著十余口人的生計重擔,除了「坑蒙拐騙」外,她還能怎麼辦?賣笑嗎?以她的倔強和壞脾氣,只怕還沒從恩客荷包中掏出銀兩,她就先因殺人罪而被打入大牢了;原因是她扁死了那些企圖吃她豆腐的大。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想她本也是有爹有娘,卻因一場大水造成家破人亡,娘親在被大水沖走前將她放入水盆里隨波漂流,最後給義父救了回去,從此人生有了另一番境遇。
說來,義父這輩子唯一救對的人大概只有她了,其他人……不是她在說,老的老、小的小、殘的殘、廢的廢,除了張口吃飯,沒半點兒建設,若沒她盯著,怕早跟義父一起餓死,化成白骨一堆所以說她放不下;二十歲了,別的姑娘早結婚生子了,而她還在為生活打拼。
怨嗎?呵……這是個尋不出答案的問題。
突地,段虹一行人的身後傳來一陣八鼓鑼音,八人大轎急匆匆往前行,是迎親隊伍,正趕著吉時送新娘子進門。她招呼著丁仔、大鴻退到路邊莫擋了人家的路。
迎親隊伍越過他們,浩浩蕩蕩進入了富來鎮。在雙方錯身而過時,一陣大風吹起,掀開了轎簾,就听聞轎里新娘驚呼一聲,紅金頭給風吹得飛了起來,露出新娘半邊含羞帶怯的嬌顏,登時看呆了路邊三人。
直到迎親隊伍過去,瘦小的丁仔吐出一口氣。
「我還以為新娘子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結果還不到虹姐姐的一半。」
長得像棵大樹一樣的大鴻頷首應和。「全富來鎮里,沒有一個姑娘能及得上虹姐姐好看。」
的確,段虹是生得很出眾,雖不敢自稱艷絕塵環,但逼人的靈氣,和一身生活粹煉出來的堅強,卻使得她比最閃亮的夜明珠更加璀璨動人。
她的臉小小的,眼楮又圓又大、蔥管鼻、櫻桃嘴,配上一雙路粗的黛眉,失了些嬌柔,卻多深一抹英氣。
她也生得比一般姑娘高,所以能很輕易地扮妥現在的角色——一名修練有成的道土,四處騙吃騙喝,卻從未被拆穿其真實身分。
「少廢話!」賞兩名諂媚的助手一人一顆爆粟,段虹素手一撩道士抱,大步往富來鎮走去。
「別忘了我們現在是什麼身分?你們再亂叫亂叫的泄我的底,小心我剁了你們喂狗去。」
真衰,馬屁拍到馬腿上!丁仔和大鴻相視一吐舌,不敢再多話,小跑步跟上段虹。
三人進了富來鎮,眼前人來人往的熱鬧景況彰顯出此處的豐足。
丙然取名字是很重要的!「富來鎮」一听就知道是廣集財富的城鎮,難怪鎮上的人個個豐衣足食;不像他們住的「石頭山」,整座山除了石頭外,種不出半粒米,難為一夥人老是有一餐沒一餐地半餓著肚子。
所以說「石頭山」上的人偶爾來分一點兒「富來鎮」的財富實屬天經地義;段虹在這里撈錢撈得心安理得。
站在鎮中央的市集上,段虹展目望著忙碌的人潮,心頭千百個主意在轉。
今天要用什麼方法來騙錢呢?
賣護身符?三個月前玩過了,再賣不見得會有好收入。
施些騙人的小法術拐錢?那又得另找地方擺攤,上回她賣護身符時曾被地痞流氓搶走了半數進帳,說是保護費,難保這回舊事不會重演。
唉,討生活不容易啊!尤其在失了全部存糧的現在,她若不能在三日內籌足十二人份的糧食,怕是得宰了家里那些小畜牲救急了,可如果這麼做,義父鐵定第一個跟她翻臉。
「銀兩、銀兩、銀兩……」她邊走,嘴里邊叨念不絕,就盼金銀財寶能從天而降以解她燃眉之急。
「哇——」結果天上是沒下銀兩,但財寶卻自動撞進她懷里了。
「咦?飛鶴道長,您在這里,太好了,我正想去找您呢!」滿面驚慌的老人一見段虹開心得都哭了起來。
是鎮上李大戶的管家嘛!這麼急著找她八成是送財來啦,得小心應付才行!拉平身上的道抱,一手輕捻頷下的山羊胡,她裝足了清修道士的模樣兒。
「老管家別急,貧道正是算出李大戶家出事了才特地趕來相助。」
「道長,您真是活神仙啊!」
「無量壽佛!救助天下蒼生乃貧道之職責。」而賺錢則是她此行唯一的目的,呵呵呵……不費吹灰之力,銀兩就自動送上門,誰能說她不是有福之人呢?「走吧!老管冢,你帶路,讓貧道收妖去。」
「啊!真的是妖孽作祟?」
誰知道?她又不是真道士。可就算不是也要硬拗成是嘍,收妖是一筆大買賣呢!
盎來鎮里有兩大富戶,東街糧行店老板朱員外和西街布行主事李大戶!兩家是王不見王,天生的死對頭。
段虹領著丁仔和大鴻跟在老管家身後來到李大戶家門前,就見李家老爺、夫人站在門口,一副倉皇憂急的模樣兒。
「一飛鶴道長救命啊!」兩夫婦一見段虹,四行眼淚倏地落下。
段虹還來不及吹噓,老管家已先送上一大篇贊揚。「老爺、夫人,少爺有救了。飛鶴道長早算出咱們家有劫難,老奴去請人的時候,道長正入鎮來呢!」
一番話說礙李家老爺、夫人面面相覦,之後李夫人搶先跪了下去。
「飛鶴道長,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要有個萬—……嗚,我也不想活了。請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夫人,斬妖除魔乃貧道分內之職,貧道一定會盡力相救李公子的。」段虹把話說得好不冠冕堂皇,惹來身後兩名小助手一陣無聲的竊笑。
李老爺扶著自家夫人。「一切就有勞道長了!」
「沒問題。」段虹利眼往後一瞪。臭小子、居然敢笑她!回程不整死他倆她就不姓段。「你們兩個還杵在這兒干麼?快去準備開壇收妖。」
「遵命,師父。」攸關肚皮,丁仔和大鴻不敢大意,趕緊解開背上的大包袱,里木劍、法器、符咒樣樣俱全。
段虹把臉轉向李老爺。「李老爺可否將事情經過詳細告知貧道?」
「這……」李家老爺和夫人對望一眼,神態間有一抹尷尬。
段虹私下臆測,這事兒八成有內幕。
李老爺輕咳了兩聲。「今兒個早上,我們一家三日在飯廳里用飯,本來聊得好好的,也不知怎麼一回事,小兒突然發起癲來、又吼又叫的,還把屋里的東西都給砸爛了,更將我們夫婦倆趕出大門。」
「祥兒本是個文弱書生,一瞬間就像中了邪一樣,連幾十斤的大染缸都抱起來摔。」李夫人余悸猶存地抹著淚。
「事前一點兒征兆也沒有?」段虹問得篤定。她敢拿腦袋來打賭,這對夫婦絕對還有事情瞞著她。
「是啊!忽然就瘋了。」李老爺說著,還打了個寒顫兒,看來真是被兒子嚇得很慘。
「那大概是山精鬼魅在作祟!」段虹隨口瞎掰。「且讓貧道起壇與之談判,希望他們能自願離開,免傷和氣。」
「不能直接收妖嗎?」李夫人問。
「可以,但妖孽若執意附身于令公子身上,在貧道收妖過程中就難免會傷害到他。」最重要的是,太快弄完沒名目要大錢,段虹可打算在這兒做足三天法事,削他個百兒八十兩再回去呢 狘br />